白露愣在原地,下巴都合不拢了。
尖锐的叫喊声划破长夜,山头亮起星星点点的灯火。
一片夜色中,许多修士果然应声提着灯笼走出来,一个女修惊讶地看着谢杳结结巴巴道,“发生了什么?”谢杳顺势跑到她身边,躲在她身后,漂亮的眼睛里挤出一滴泪水,哭哭啼啼道:“青仪师兄他,师兄他……”
此话一出,乌压压的修士皆朝此处围拢过来。人群中自然也有那一对双声道士,矮的道:“作风不正,玷污同门?”高的接口道:“理当逐出师门。”
扶着谢杳的女修道:“木已成舟,逐出师门亦于事无补。不如直接结为姻亲,更为妥当罢?谢氏乃名门,此等事情传扬出去,师姐还怎么做人?”
又一青衣修士恶狠狠看了唐谷雨一眼,“素来以雅正端方闻名的师兄竟如此不堪么?我看还是逐出师门较为合适。”
谢杳小声道:“其实,其实阿杳也愿意与师兄在一起。师兄只是太性急了……”
扶着她的女修立刻道:“啊,既然师姐都这样说了,那还是……”
双生道士打断她们,坚持道:“宗门风气不可不正!”
他们争得激烈,聚过来的人愈来愈多。唐谷雨站在门口,想开口辩解,但又马上被堵回去。白露听着他们的动向,依稀可以将外头的人分为两类。
一类附和谢杳,另一类则坚持将唐谷雨逐出师门。
白露低头想了一阵,这么荒诞的事情,任一个人遇上,都得查清才好说话,他们却压根不想给唐谷雨说话的机会。很明显,前者有意附和谢氏,后者想除去唐谷雨这个竞争对手,提高自己继承宗门的机会。
他们各怀鬼胎,各有打算。其实没人在意到底发生了什么。白露突然意识到,他们只是想借这个因由,谋取自己的利益而已。
这一张张嘴如同墨水一般,滴一滴进江河,江河并不会被染黑。但若成百上千滴墨水汇集在一起,再干净的江河也会被污浊染身。
白露看着孤立无援的唐谷雨,着实为他捏了把汗。他这么强的人,成为众矢之的,也算是在所难免的事。
“静一静!”人群中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
白露忍不住掀开床帏,变成小猫崽子跑到唐谷雨脚边。只见满山光火中,十二位天师簇拥着一个方面阔额的中年男人,中年男人提着一盏灯,脸色难看,沉声道:“谷雨,你告诉为师,究竟怎么回事。”
第44章 处暑·二
唐谷雨正欲开口,谢杳见势不妙,带着哭腔道:“师父不相信阿杳吗?”
唐宗主沉吟道:“谷雨是为师看着长大的,他的品行为师……”
谢杳打断宗主,“阿杳的长辈从小教导阿杳,谢氏子弟当成材耀世,重礼守节。阿杳自知资质平平,成不了大材,但一直恪守礼节,从来都不敢越线,自觉无愧于心。师父是……”她红红的眼角掉出一滴眼泪,“不信任谢氏的族风吗?”
唐宗主很是迟疑,“这……”
谢杳拿帕子揩去眼泪继续道:“阿杳如何敢拿自己名节胡来?”
扶着她的女修道:“是啊,此事若传扬出去,只怕谢氏不会善罢甘休的。何况,人心易变。青仪师兄虽是师父一手抚养,可先前,不也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连连犯忌,枉顾门规么?”
一个蓝衣修士瞪着眼捂着嘴惊道:“人前一丝不苟,人后玷污同门。师父竟要维护这样一个人么?”
白露竖着两个猫耳听他们言语,都快被气死了。她没有心思去注意唐谷雨的神情,只觉得,自己喜欢的人竟要被人平白污蔑,实在是太憋屈了。
何况,污蔑他的罪魁祸首,还是那个差点把自己搞死的谢杳。
唐宗主须得衡量宗门与权贵间的利弊,又得让人信服,只站在原地思索沉默。
他们越说越起劲,白露甚至听见,有人把唐谷雨归为禽兽一类。唐谷雨却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
一位天师蓦地看向唐谷雨道:“你,到底有没有?”
唐宗主亦将目光投向唐谷雨。
唐谷雨的眼中闪过一抹讶然,原来师父,也不信任自己么。他冷声道:“没有。”
“你说没有就没有,空口无凭,谁能作证?!”不知哪里冒出来了一个声音。
唐谷雨抬眼看他,面若寒冰,眼含冻雪:“谢杳所言亦空口无凭,谁能作证?”
白露惊讶地抬头,她素知唐谷雨清冷,可这样冷到能把人冻死的神情,她是真的头一次见。当一个人隐忍到极点的时候……
谢杳的手明显抖了一抖,泣道:“我如何敢拿自己名节胡来?”
“是啊。”有人附和。
白露知道,唐谷雨应该能解决当前的困境。可,她看着眼前的各色面容,有冷漠,有窃喜,有悲痛……他们都有自己的目的。
其实他们才不关心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只是想借这事达到自己的目的而已。嫉妒唐谷雨的想把他推下高台,觊觎宗主之位的想把这个强劲对手铲除,想趁机附庸世家的亦都帮着谢杳或是他人说话。
她突然明白,其实唐谷雨即便是为自己辩清楚了,谣言也会被传扬出去,作为日后他们卷土重来的理由。
白露越想越气,她很心疼这个人,凭什么他要受这些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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