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这几日总是要降温的,天上下了几颗雨星子,街道湿漉漉的,倒映着路灯的微光。
陆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安慰自己一定没事的,沈爸吉人天相,不会有事。
听沈括说,他爸在陌生人面前比较腼腆,有些放不开,但实际上性格相当开朗乐观,时不时地总爱讲几句幽默的冷笑话。
沈括性子沉闷,也常常被他爸逗得嘴角抿笑。
若非是这样的乐天派,病了这么多年,任谁都很难坚持下来。
...
从沈括日常只言片语的描述中,陆嫣也能够看得出来,沈括对父亲感情很深,他不常会笑,但聊到父亲的时候,他薄薄的唇角总会微微上扬。
陆嫣停在街口思考了几分钟,然后骑上车,飞速朝着市人民医院驶去。
一般而言,这样的重病都是送往北城最好的公立医院市人民医院,他肯定也在哪里。
陆嫣一路飞驰,只用了十五分钟便赶到了市人民医院,在门诊部询问了好半天,可她不知道沈爸叫什么名字,所以询问台也没有办法给出具体的住院房号。
陆嫣急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就在这时,她看到一抹高瘦的身影从缴费窗口走过,正是沈括。
他手里拿着缴费的回执单,正低头仔细地核对着,几缕刘海挡住了他漆黑的眼眸...
灯光下,他脸色泛着病态的苍白与倦怠。
沈括!
听到熟悉的声音,沈括的身形微微顿了顿,抬起头来。
白帜灯映照着他惨白的脸庞,看起来精神极差,恹恹的模样,下颌缀了青色的胡茬,眼睛里泛着几缕血丝。
见到陆嫣的那一刹,他眼底才划过一丝亮光。
陆嫣急忙跑过去,几番欲言又止,想要问他沈爸的情况,可是又不太敢问。
沈括看出了她的担忧,直言说道:在特护病房,暂时还没有脱离危险。
虽然还没有脱离危险,但陆嫣却松了一口气,她方才过来的一路,风伴着微雨吹眼睛,好几次没忍住抹眼泪。
她好害怕沈爸出意外......
沈括抬头看向门诊部大厅挂着的时钟,现在已经快要十二点了。
太晚了。他嗓音略有些哑:你来这里...
陆嫣连忙解释:你给你打电话来着,你没接,就快高考了,我有些不放心...
沈括从包里摸出手机看了看,解释道:今早就没电了。
他昨晚在这里守了一夜。
我能去看看叔叔吗?陆嫣问。
沈括默了默,点点头,带着她朝住院部大楼走去。
陆嫣靠在沈括身边,时而抬头望望他的脸,试探性地伸出手,用力地握住他的手指头。
沈括能感受到小丫头柔软的掌心所传达的力量。
温暖又贴心。
特护病房在住院部三楼,这一楼的病人比较少,因此很安静。走廊的顶灯不太明亮,给整个过道笼上一层无精打采的黄光。
透过病房窗户,能看到沈爸鼻子上挂着呼吸机,陆嫣不太看得懂心率仪,但是那上面显示的心跳频率,很微弱,低于正常人指数。
深度昏迷中。沈括靠在墙边,无力地解释道:昨晚送过来急救,还动用了电击器,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但没有脱离危险。
陆嫣知道, 只有处于濒死之际,心跳停止了,医生才会使用电击。
听着沈括寥寥几句的叙述,陆嫣也能够想象当时的情况是多么危险。
走廊上有家属躺在横椅边睡觉,所以他们没有多说什么,来到走廊尽头的露台边。
雨停了,凉风轻柔地飘着,树叶沙沙作响。
燥闷的夏日被驱散了不少,对于高考学子来说,真是万幸不已。
沈括倚在护栏边,从胸前口袋里摸出烟和打火机,打火机是陆嫣送给他的那一枚,他一直在用,很喜欢。
对于喜欢的东西,沈括不会束之高阁,他会带在身上,时常使用。
点烟的手一直在抖,几次都没有点燃,打火机落在了地上,发出哐的一声。
他表情很平静,可是陆嫣看得出来,他心下早已方寸大乱。
昨天晚上,他差点失去爸爸。
这个世界上,人可以一无所有,但不能没有爸爸妈妈。
陆嫣蹲下身,捡起地上的打火机,不经意地用衣角划了划眼睛,然后起身,踮脚给他点火。
沈括犹豫了片刻,附身就着火,燃了这一支烟。
过去他不会在她面前抽烟,因为陆嫣说不爱闻二手烟味,不叫他抽。
这次她主动给他点烟。
沈括背过身去,走远了些。只抽了两口,就按灭了烟头。
我送你回去。
陆嫣看着沈括疲倦的脸,泛着黯色,料知他昨晚一宿没睡,今晚要守着沈爸脱离危险,势必也不会睡。
沈括,今晚我留下来,替你守着,你去睡会儿。
不用。
沈括果断拒绝了陆嫣的提议,拎着她的衣领,不由分说地兜着她下楼。
沈括。她拉长了尾音,急切地说:后天就要高考了沈括,你不能整天不睡觉!
这不重要。他平静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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