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下,沈括双手紧紧攥着拳头,拇指的指甲都快按进了血肉里...
陆臻完全没有察觉少年的变化,他拉开了易拉罐,递给沈括:以后有事儿,招呼一声就行,我叫陆臻,我爸是...
他话音未落,沈括接过了易拉罐,站起身,直接自陆臻的脑袋上浇灌而下。
谁都没有想到,这个看上去如此沉默的少年...
竟会做出这般出格的举动!
冒着气泡的健力宝从陆臻的头上浇下来,顺着他的头发丝滴落,胸襟前也湿润了一大片。
陆臻蹭地站起身,抬脚便踹翻了面前的桌子......
沈括不甘示弱,恶狠狠地瞪着他,满眼憎恶与仇恨。
沈括从来没有那样去恨过一个人,真的,从来没有。
从那日起,两个死对头的梁子便结下了。
沈括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原谅陆臻,原谅陆家,原谅每一个姓陆的人。
在后来无比漫长的一段岁月里,沈括开始在陆臻身上花心思了,不再是如第一次那般明目张胆地对付他。
他的复仇计划,宛若一张蜘蛛网,缓慢铺开,陆臻就如同一只笨拙的大甲壳虫,虽然有力气,但始终挣脱不开沈括设计的牢网。
他让陆臻失去了老师的喜欢,渐渐对学习失去兴趣,开始朝着吊车尾的方向发展。
让他暴躁、让他愤怒...
复仇的火焰在沈括的心里烧灼着,日日夜夜折磨着他。
他计划把战线拉得更长,十年二十年,都不足惜。
怎样毁掉一个人,无非是在他最巅峰的时刻,将他从顶峰推入悬崖。
毁掉他的自信,毁掉他的尊严与灵魂。
沈括心思很深,他不常爱一个人,更不常恨一个人,既然恨了,那就是深入骨髓的。
可是很奇怪,直到现在,他都能够清楚地记得,那个阳光恣肆的少年坐到他身边,说以后就是兄弟时,那清澈明亮的眼神。
其实沈括心里知道,不该恨陆臻,可是不恨他,他就不知道该恨谁了。
陆嫣是一个意外,沈括没想到她会这样突然地闯入他的生命中,打乱了他全盘的计划...
陆臻是她的家人,她张开双臂守护家人的样子,就像他守护自己父亲一样。
沈括生平第一次心软了。
第一次心软,一生都会对她心软。
*
陆嫣推着车,头重脚轻地回了家,家里人似乎没有发现她一夜未归,陆臻依旧关在房间里看书,陆简西装革履,在镜子前系领带,准备去参加论坛峰会。
瞥见陆嫣失魂落魄进屋,陆简有些讶异:小嫣,这么早你这是...
晨练。
陆简似乎没有怀疑,给自己系好领带,拿了公文包准备出门,奔驰车也已经候在了车道旁。
您认识一个叫沈建寻的人吗?陆嫣上楼的时候,忽然回头问。
陆简换了鞋,随口说:谁?
您以前的一位员工,他是我朋友的爸爸...
哦,没印象,陆氏的员工,管理层的我基本大概都能叫出名来,但下面的工人...太多了。
是啊,太多了,他怎么还会记得工厂里一个微不足道的工人呢。
陆嫣明白,这事,谁都怪不了。
国内早期重工业的发展属于先污染后治理,都是这条路走过来的。
时代要发展,历史的车轮碾过势必会留下黑色的褶痕。
可是昨天晚上,沈括差点没有爸爸了啊!
陆嫣重新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将脸埋进枕头里,很快,枕头也湿润了。
好难过。
手机忽然响起来,她吸吸气,摸出手机,侧头看短信,湿漉漉的眼睫毛还粘黏在眼皮上。
沈括发来的信息,不长,两个字
别哭。
第51章
看到短信, 陆嫣哭得更厉害了。
她很久没回他, 直到沈括的电话进来, 但她掐断了, 不过紧接着他又打了过来, 陆嫣依旧掐断。
此刻的她,根本不知道应该怎样面对他。
第三次,陆嫣看着手机屏幕上跳跃的他的名字...她知道,如若这一次不接,沈括就不会再打过来了。
女孩用手背不住地擦拭着眼角,颤抖的手终于按下了接听键。
没有说话, 甚至屏住了呼吸...
电话那端, 她能听见医院嘈杂的背景音。
沈括沉默了十多秒, 终于开口:嫣嫣,我不介意。
如果介意, 一开始就不会选择你。
陆嫣情绪彻底崩溃,她大口地喘息着,带着颤栗的哭腔说
可我介意啊!
沈爸生命垂危, 都是他们家的错, 沈括还对自己那么好...
陆嫣只感觉心如刀割。
沈括,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她胡乱地向他道歉。
你没有对不起我。
沈括的手攥紧了拳头, 嗓音依旧保持平静:陆嫣,永远不要再对我说这三个字。
陆嫣挂断了电话,哭了小半晌, 终于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睡,直接睡到下午五点。
陆臻破天荒没有来打扰她,醒来之后,她感觉浑身软绵绵,踏着拖鞋走出房间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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