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她看到李渝从长廊的拐角走进来,看到她后脚步显然放慢了。李渝的眼里没有从前的嚣张跋扈,目光犹豫,像是有话对她说,但又不好意思开口似的。
李枣扳倒楚国公后,过了三个月便恢复了宰相职位,辅佐官家推行新政,出兵西夏,连打了两场胜仗,在朝中彻底稳固了地位。
而这一年周氏却始终被禁足院中,失去了诰命夫人的封号,受丈夫冷落,抑郁成疾,吃了一年的药也不见好转,反而身体每况愈下。李渝身边再也没有周氏教唆,看到司清湖就绕路走,安分乖巧了不少。
李渝停下脚步,看了一眼喜庆的布置,犹豫了片刻,最终走到司清湖面前。
司清湖和李渝自小不和,但她也知道李渝本性不坏,只是因为在周氏身边长大,自打出生就被输灌了不少错误思想,造成傲慢无礼,妒忌心重。
她的脸色不冷不热,没有十分讨厌李渝的感觉。
李渝捏着自己的手指,低垂脸颊有点紧张道:“我有话想跟你说。”
“你说吧。”司清湖平静道。
李渝酝酿了一会,道:“以前是我傲慢无礼、目中无人,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
自从梁菲菲和她断交后,这一年来她写了许多信道歉挽留,梁菲菲给她回了不少信,在信中指出她的错误,谆谆教导。加上没有周氏在身边煽风点火,她终于认识到自己从前是多么惹人讨厌。
小时候看到司清湖的娘亲去世,仗着自己有爹娘宠溺故意欺负司清湖,抢占她的东西。长大和司清湖重逢后,仗着自己是相国千金,瞧不起她艺伎身份,出言侮辱。当司清湖回家后,明明是自己霸占了她的一切,却视她为抢占自己位置的恶人,没把她当姐姐尊重过。
眼看司清湖即将出嫁,她亏欠的道歉总算鼓起勇气说出来了。
司清湖沉默少顷,道:“你年纪还小,能及时醒悟也是件好事。我接受你的道歉,也望你日后善良做人,别再被他人左右了。”
李渝颔了颔首,没有再说话。
另一边,李枣坐在内堂看着邀请宾客的名单帖子。
周氏病恹恹的,拄着拐杖,由丫鬟扶进来。如今她不复从前的皮肤细腻光滑,打扮雍容华贵,脸上像蜡一样干枯发白,穿着金丝锦服也难掩病入膏肓之态,像个苍老的太太。
她满脸愤怒,甫进来就用虚弱的声线道:“李枣!”
李枣看向她,冷漠道:“你又出来干什么?”
近日听闻周氏病情加重,恐怕难熬三个月,量她也没力气在后宅生事端,李枣便放她出来透透气,免得在司清湖的婚期前去世了,给府中带来不吉利。
周氏咳嗽两声,又道:“你为什么动用渝儿的嫁妆给李澈了?”
“还有杭州老宅,你以前明明答应给渝儿的,为什么出尔反尔给李澈作嫁妆了。”
李枣耐着性子解释:“那都是澈儿的母亲留下的,当初以为澈儿再也不会回来才答应你给渝儿。现在她回来了,自然属于她。”
他身为一国之相,嫁女必定要风风光光,嫁妆太少未免惹人笑话?
“那渝儿呢,渝儿还剩什么?咳咳……没有好嫁妆渝儿如何找到好郎君?”
“渝儿这不是还没嫁吗?等她出嫁再说吧!”
周氏气得指着李枣,眼眶含泪,“你就是偏心,无情!”
接着又咳个不听,浑身都颤抖起来。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没想到风光当了十几年的官夫人,弥留之际竟遭丈夫背弃,连女儿的嫁妆也保不住!
丫鬟轻轻拍着她的背,替她顺气。
李枣道:“你就是善妒容易动怒,所以才会从小病发展到今日这个样子。要想看着渝儿成家,你就收敛收敛。”
“你……”
周氏再次被气到,李枣这是在诅咒她死!
这时候相府管家走进来,告诉他们宫里的内侍带着册封诰命夫人的圣旨来了。
李枣、周氏、还有在后院听闻消息的司清湖、李渝都到前院的客堂跪下听旨。
内侍打开圣旨卷轴,念道:“蜀中蒋氏,宰相李枣发妻也,终温且惠,淑慎其身,克佐壶仪,为妇之表率。朕闻之早逝,悲痛无奈,特追封一品夫人。钦此!”
李家一家人叩谢圣上,起身领旨。
司清湖叹了口气,感慨万千。她母亲遇人不淑,抑郁病逝,但最后总算没被李枣和周氏抹掉所有痕迹,得到了原本属于她的东西。
这道圣旨下来,周氏所有的念想终于化为泡影,气急攻心,吐血晕过去了!
李枣赶紧请来翰林医官,老医官诊治后回到客堂,面色为难地对他说:“相国,夫人的病恐怕没多少时日了。”
“那能否有办法让她熬过半个月?”李枣问。
半个月后是司清湖大婚的日子,他的请帖到发出去了,各地的亲戚正在赶来,万一喜事变丧事,相府的脸岂不是都要丢尽?
医官依然很为难,“用上好的人参延寿半月不成问题。可夫人五脏六腑损耗严重,痛入骨髓,强行续命怕也是折磨,还不如……”
李枣挥手阻止医官说下去,“劳烦医官用人参为内人续命吧!”
医官垂首应诺。
司清湖坐在旁边,听闻李枣的决定后,脸上微微变色。心想李枣可真够无情的,明知道强行续命,周氏吊着一口气只能痛死,却还是为了所谓的脸面做出这般狠心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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