舶来斋身后明面上是长公主,背地里还要带上皇上与太后,只有不要命的人才敢在此闹事。
只是今日之事他们理亏在先,真较真起来,铺子自然不会有太大的损失,最后倒霉的可就是他这个小伙计了。
“小姐,小人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怕您误会。”
沈错脾气上来,追问道:“我误会什么了?他是否与我素不相识?是否唐突搭讪?
是否问我讨要住址?我是否已经明确拒绝?是否要他离开?是否被他败坏了兴致?”
她句句属实,伙计无可辩驳,幸好掌柜看情形不对,赶过来解围。
“你这不会说话的东西,一边去一边去……小姐莫要生气,这新招的伙计不会说话。我去和张公子谈一谈,还请您稍后。”
能在舶来斋当掌柜,自然是个人精。京城中权贵遍地,自有一套生存法则。其中有一条便是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
这面生的小姐不知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出来的,行事颇为莽撞,惹出事端来怕是不能善了,他自然要极力安抚。
而张文斌在京中颇有名望,又好风雅、礼贤下士,十分顾惜自己的名声。
今次原本就是他自以为是唐突佳人,劝他暂退一步,事后再赠礼致谢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张文斌不是不懊恼,毕竟他已许多年不曾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如此轻视。
只是看到沈错那张带着傲然娇蛮神情的美丽面容,这些恼怒便又化作了更激烈的别样情感。
他出身国公府,大家闺秀自是见得不少。又是风流才子,时常呼朋唤友讨论学识、举办诗会,自然经常出入青楼勾栏之所,红颜知己也数不胜数,却还是第一次遇到沈错这般的女子。
明明外貌已是绝色,性情竟还如此率真直接,不仅对她不假辞色,还敢在长公主的店铺中生事——他所想果然没错,这位姑娘是个妙人。
眼见着掌柜露出满脸谄媚讨好的笑容向自己走来,张文斌也不含糊,抱拳作揖道:“王掌柜,此次是我考虑不周,唐突佳人。为免扫了姑娘的兴致,我这便告辞离开,之后会让人来向掌柜赔罪。”
不愧是国公府公子,掌柜心中一松,连声道:“哪里哪里,我知张公子没有恶意,只是人家姑娘第一次来京,与陌生人说话难免不安。
此事我店中的伙计也有责任,此番还要多谢张公子宽厚。”
两人客套一阵,张文斌便不再停留,对着沈错作揖道:“今日唐突小姐是张某的过错,既然小姐不愿告知住所,张某也无法登门道歉,便只能在此向你赔罪了。希望日后还有相见的机会,告辞。”
沈错自然是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心中颇为不屑,看着张文斌离开的背影,只吐出一句「算他识相」来。
白泉早已习惯沈错的不开窍,在看到张文斌那自以为风度翩翩做派后,白眼都要翻上天去了。
“小姐,我们还看吗?”
沈错低头看了一眼胭脂,见她手中拿着自己给她的八音盒,原本削减了一些的兴致又恢复了不少。
“晦气是晦气了些,不过今日都出来了,便再逛一逛吧。”
“沈掌柜……”
胭脂发现仅有的几次跟沈错出来逛街,好像都要发生点什么,不禁思考起其中的原因。
沈错还以为她是被吓到了,一拉她的小手,安慰道:“怕什么,就算再来一百个张文斌,我一个指头就能把他打趴下。
这个八音盒你喜欢吗?喜欢便买下吧。虎子有没有看中什么东西,也一并拿了。”
像沈错这般在「自家」铺子找茬,找完茬后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开开心心地买东西的人,恐怕再找不出第二个。
“不、不用了,我们看看就好。”
“怎么看看就好?喜欢就要买下来。又不值得几个钱,你俩都挑一挑。”
沈错原就不是节俭的性子,只不过之前无论是茅山镇还是严州都没什么她看得上的东西,平日又不经常出门。
故而除了平日吃穿用度的花销,几乎没有其他开支。
炎京乃大炎都城,整个炎朝最有权势的富贵人家几乎都在这里,自然也就汇聚了最丰富的物产,以及最奢侈的货品。
沈错说买就买,身边跟着白泉这个钱袋子,看上新奇的、精美的、独特的,毫不犹豫就是一阵狂买。
即便自己看不上,那也给胭脂、虎子、白泉还有家中的解语、司命和闻识买。
白泉平日嗜钱如命,把赚钱当作人生目标,此刻为沈错付起钱来,却是越付越起劲,不停地鼓动沈错买这买那,比店伙计还要积极。
最后因为买的东西实在太多,不得不让掌柜直接送回长公主府。
“您、您说送到哪里?”
掌柜原本已经对沈错几人疯狂采买东西的行为麻木。
但在听到白泉报下的地址后,原本麻木的心态完全转化为了震惊。
白泉笑眯眯地看着掌柜,问道:“怎么,需要再报一遍吗?”
她如此积极地鼓动沈错买东西,除了心疼沈错,想要她好好发泄一回外,也是为了看现在掌柜这个震惊的表情。
方才沈错虽然不知舶来斋掌柜心中所想,白泉却是一清二楚。
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这掌柜定然是将少主当作了什么地方豪绅家的女儿,蛮不讲理,不懂礼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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