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知道为什么, 沈错对此罕有地难以开口——向胭脂讨要亲手缝制的肚兜,好像哪里怪怪的。
这件事沈错难得不声不响在心中压了许久, 故而今日听到胭脂要送她的是肚兜时,她才会那么开心与期待。
“胭脂,快快。”
过往,沈错的贴身衣物都是解语负责的, 只不过解语自小便是沈错的侍女, 照料沈错仿佛便是她天生的职责一般。
沈错也从未对此有过什么疑惑, 把这份亲密当错理所当然。
一开始的时候, 胭脂对沈错来说亦是如此。虽然年长胭脂许多, 但在生活上从来都是胭脂照料她。
即便胭脂曾是她的救命恩人,沈错也确实给予了胭脂额外的信任与照顾, 沈错自小养成的观念也终究难以就此改变。
但从三年前开始, 从沈云破骤然「离世」, 解语无故「背叛」,沈错心灰意冷而后只带着胭脂离开那时开始,两人之间的关系悄然发生了变化。
或许是因为这种变化过于缓慢,或许是因为两人过于亲密,又或许单纯只是因为沈错过于迟钝,她对这些变化的感觉仍只停留在瞬间的疑惑与怪异之中。
可胭脂不一样,因为聪慧与敏感,她很早就察觉到心中那由一点点幼小嫩芽成长起来的巨大感情,也几乎毫不迟疑地确定与接受了它;
因为出身与处境,她一直将这份感情深深地埋藏在心中,只在恰当的时机化作无声的关怀回馈到沈错身上,而由于对沈错的了解,她成功地隐瞒了自己的心意。
可她和沈错的相处实在是太过亲密了,即便是有着铜墙铁壁的伪装,七窍玲珑的内心,胭脂仍时不时地感受到动摇。
对于沈错,胭脂是矛盾的。
因为知晓沈错的经历,知晓她曾因柳容止与沈云破的纠葛受过的伤,知道她对同为女子产生感情之事的态度。
所以胭脂打从一开始就决定要把这份感情隐瞒下去。
但另一方面,沈错对她越来越强的独占欲,毫无顾忌的亲昵,以及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引诱」让胭脂备受折磨。
即便胭脂理智上知道她做任何行为都只是无意,却也抵挡不住感情上揣测沈错埋藏在这些行动之下的隐藏含义。
或许,沈掌柜只是自己没有察觉到而已。
胭脂不止一次这样想,并且随着沈错近来的行径,越来越肯定这样的猜测。
但很多时候,心中又会有另一个小人跳出来告诉她,这只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而已。
两人从年龄、身份到经历都有着巨大的差别,或许唯一相同之处就只有同为女子这件事,可这相同之处正是她们……或者说是她心中最大的阻碍。
“胭脂?”沈错举了半天的手,却见胭脂仍只是呆愣地站着,不解道,“你怎么了?不帮我换吗?”
胭脂心中默默叹了口气,脸上却露出了笑容,上前两步轻柔地拂过沈错月白的中衣,像是要把上头的褶皱全都抹平一般。
“沈掌柜,您既然想要我帮你做,那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
这个问题沈错自己也纠结了很久,乍一听到胭脂的问题自然答不出来,眉毛拧了半天,最后显出生气的模样:“哼,那你为什么不主动帮我做,还要我去讨?讨来的我才不要。”
沈错因习武又长年行走江湖,爱穿的都是些便于行动的衣物,故而平日多是利落潇洒的打扮。
然而单论外貌,沈错是不负「妖女」之名的。
先祖所流传下的一点蛮族血统体现在相貌,便是她有着比一般汉人更挺直的鼻梁、更深邃的眼眶、更白皙的皮肤以及更鲜红的唇瓣。
这些差别不算明显,却处处透露出她与一般女子的不同。
更深刻的五官并不让她看起来更像男子,只是多了一份异域风情,而这份异域风情让她少了一份中原女子的柔美,多了一丝异族的妖冶乖邪。
她做中性打扮固然也称得上隽秀风雅,但在胭脂……或者说大多数人看来,沈错若能放下身段穿一次霓裳,更甚是跳一段胡舞,定然能教天下男女倾倒。
“我原以为您连大绣坊的绣娘做的肚兜也不要,定然是看不上我做的,所以不敢班门弄斧。”
胭脂细细理了一遍沈错的衣服,这才开始帮她解斜襟上的系带。
“我什么时候这样说过?我只是不喜欢贴身衣物出自不认识的人之手,又没说她们做的不好……更没说你做的不好。”
胭脂露出了一个清浅的笑容,歉疚道:“是我妄自揣测沈掌柜的想法,今后不会这样了。不过你若是喜欢,大可以告诉我,只要您想要,我什么都会做的。您想要我的东西,又怎么能算讨呢?”
这句话似乎说到了沈错的心坎里,只见她方才还拧起的眉头很快便扬了起来,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与欣慰。
“你说得倒也没错……”她低头看着胭脂微垂的面容,只觉得异常开怀,“不过你做的东西我都喜欢,就算我不说,你也要知道这一点。”
胭脂点了点头,手中终于解开了她的衣襟。而随着中衣散落,沈错高挑匀称,肌理清晰的亮白身躯也显现在了胭脂面前。
沈错素来喜好清淡雅致的服饰,中衣里边穿的是一件竹绿色的亵衣。
亵衣种类繁多,譬如抹肚、抹胸以及裪裙在民间各处都有不同程度的流行,不过沈错自小习惯穿的便是肚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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