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说刚才柳容止的猜测只能算是正常的推理,那么这第二句简直是突然跳过了所有步骤,直接写出了答案一般。
沈错「啊」了一声,一脸惊讶,虽然没说出口,但满脸都写着「你怎么知道」这句话。
柳容止没听她否认,便自顾自地分析道:“若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异性,不想分开理所当然地该想到与对方结为夫妻。
因为相同性别,所以才有这份纠结。你身边亲近些的人都是女子,如今又来问得我,我猜那两人同为女子,而且中间有着一层不一般的关系。”
沈错终于明白为何姑姑会上她这位母亲的套了,只凭她短短几句话便想到了这个地步,简直像是能掐会算一般。
她和胭脂的关系当然不一般,胭脂对她有救命之恩,这几年又如影相随,说是最亲密的人也不为过。
可她竟还对这份亲近感到不满,所求又究竟是什么呢?
“哼,算你猜对了,所以你觉得究竟是为什么呢?”
柳容止脸上虽然仍带着笑容,心中却升起了一阵担忧。
她原本看沈错对白林秋的态度,以为这个女儿要么仍是不开窍。
要么便是真的对白林秋没有感觉,因而只打算静观其变。
可她没想到,沈错竟已纠结至此,甚至忍不住向她寻求答案。
“这个嘛,你能告诉我,你……你那位友人为什么突然会有这样的想法吗?
两人应该是旧识了,究竟是什么契机让她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呢?”
柳容止心中纠结,因为母女之间的隔阂,她无法光明正大的劝说沈错。
甚至沈错很可能还会因为她的劝说产生逆反之心也不一定。
对于白林秋的深浅,柳容止现在还未完全看透。但无论如何,她都不认为白林秋适合沈错。
沈错并不无知,然而因为沈云破的教导,生长环境的影响以及自身武力上的强大,她有着一种大部分江湖中人都没有的天真,以及对亲近之人的过度信任。
白林秋看起来柔弱又毫无主见,实际上心思深沉,走的每一步都是深思熟虑的结果。柔弱只是她的表象,极端的利己才是她的真面目。
看到白林秋的第一眼,柳容止便想到菟丝子。她知道,这个女人会利用身边的一切来成就自己,就像她一样。
沈错若是喜欢上她,会获得的只会是失望与痛苦,就像……云破一样。
沈错听完柳容止的问题,不禁认真想了一想。
不想要胭脂离开并非是她心血来潮的想法,在意识到胭脂长大时,对分别的恐惧就时不时出来作祟一下。
不过,那时候她突然想为胭脂做一支好看的簪子,想把最好最名贵的东西给胭脂,觉得再怎么昂贵的宝物都配不上胭脂,似乎也不仅是因为这个恐惧。
不想胭脂离开是她的目的,但不是原因。而原因,一定要说的话……是她觉得胭脂有哪里不一样了。
长大只是一个表象,真正变化的是她看胭脂的方式,是胭脂在她眼中的形象,是胭脂对她产生的影响。
“因为我……她重新认识了对方。”
她好像重新认识了一遍胭脂,因为那份陌生惶恐和无所适从,又因那份陌生躁动难安。
可她知道自己并不讨厌重新认识和接受胭脂,她怕的是自己做得不够好,把胭脂推得更远,甚至是让胭脂受伤。
在胭脂质问她的那时,她的脑海中浮现出的是柳容止的脸,想起的是柳容止的那句「你与我很像」。
沈错不想像柳容止,不想像她伤害沈云破一样也给胭脂带去伤害。
当初她是那么想留下胭脂,根本不管霍梧桐是胭脂的姐姐,她们理该团聚这件事。
可现在,根本还没有真正出现与她抢夺胭脂的人,她却犹豫了。
如果能像过去一样,直白地对胭脂说不准离开我,不准喜欢上别人,不准与他人成亲,她就可以没有如今这些烦恼。
可比起这些更早从她脑海中冒出来的不是这些话,而是「我想为你做根簪子」。
啊,究竟是为什么呢?
她来问柳容止或许不是为了要一个答案,而是为了确认一个自己已经隐约察觉到的想法。
柳容止静静地望着沈错的脸,虽然再次遇到这个女儿的时候,对方已经是个能将江湖搅得翻天覆地的「大人物」,但此时此刻,她竟然有种沈错终于长大了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柳容止不禁心一沉,神色也渐渐凝重了起来。
她不知道过去白林秋是怎么样的,但她明白沈错口中的重新认识一定不止是表象。
难道她还是来晚了,让白林秋找到机会攻破了无妄的心防吗?
“无妄,你来问我这些,难道不是因为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吗?”
柳容止盯着她的双眼,一字一句地道,“只有在这方面,我宁愿你像我而不是云破。”
沈错听到柳容止的话,脸色瞬间一沉。
“呵,像你然后给在乎的人带去伤害与困扰,再冠以爱的名义吗?”
若非有柳容止的事例在先,沈错很有可能便会随心所欲,按着自己的想法去做,而不管胭脂究竟是怎样想的。
毕竟她一贯如是。
可是,她不想成为母亲,更不想让胭脂成为姑姑。她想让胭脂心甘情愿地留在自己身边,想把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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