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听从禹州过来的客人说,刘家的人旁系被提审了,抓了好几十人呢。
看来先前的传言是真的,朝廷这回应该是下定决心要好好修理一番这帮江南豪绅了。”
老杨头总是能得到第一手消息,今日果然又是他先打开了话题。
大概是由于小儿子在林下书院读书,这老杨头长年耳濡目染,对事情很有一番自己的见解。
“老杨头,上回你也这样说,结果还不是雷声大雨点小。
虽然抓了不少当官的,但真正伤筋动骨的豪绅也没几个。”
江南百姓富庶,学风鼎盛,除特别偏僻的穷乡僻壤以外,城镇中的百姓很多都读过书识过字,便是这些脚夫帮工也比一般的人多些见识。
“上次虽然没有伤筋动骨,但也打击了那些豪绅的气焰,否则这几年我们的日子能好过这多吗?
再说了,这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我们见识短只看到了表,人皇上养了那么多官老爷,想得肯定比我们深,没准就分这两步走呢。”
因着他小儿子是因皇家办的林下书院才有书读,老杨头对朝廷、皇上以及长公主十分推崇。
江南地区百姓又苦豪绅世家日久,除非是利益相关人士,否则都对朝廷打压他们的事十分乐见其成。
“话都被你说完了,这回还不成,你就说分三步走。”
“那朝廷想打压他们总是没错的,听说这回的大人虽然年轻,但办事雷厉风行的。
先前就是从咱严州去的禹州,这才几天呢?悄无声息就把人给抓了。”
“这我也听说了,不就前几天的事吗?还是咱码头坐的船,知府亲自送的。
我亲戚在衙门办事,那一天乔装打扮混在人群里被我瞧见了,后来才知道是知府大人微服私访呢。”
“我听说刘家有人在京当官呢,不知道这位年轻的大人顶不顶得住。”
“哎,人背后是皇上,哪儿能顶不住?咱们皇上又不是前朝那些昏君,还能被这帮人倒逼着杀了忠臣吗?”
“得啦得啦老杨头,再说下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皇上是亲戚呢。
我看这些豪绅也没那么不堪,咱们江南这般富庶,不还是有他们的一份功劳嘛。”
“你这话就不对了,我儿子说咱们江南富庶主要还是因为地理位置……”
老杨头一提到自己的小儿子便是满脸骄傲,虽然所谈论的事与他切身算不上有多大的联系,但丝毫不影响他与他人争论的热情。
李疆由于是从北方南下,与当地人语言不通,甚少参与讨论,也不太与人交往。工友只知他妻子早逝,如今带着两个儿子。
就在这些粗人趁着休息时间聊得热火朝天之时,突然有个小小的身影朝着码头的方向跑来,一边跑一边大叫着:“爹、爹,你快去看看啊,哥哥和人打起来了。”
男孩的声音大部分都被码头的嘈杂掩盖,但李疆还是第一时间站起了身,扔下了手中的食物朝着小儿子跑去。
“虎子,发生什么事了?”
虎子跑得满脸通红、气喘吁吁,看到父亲又是着急又是委屈:“爹你快去看看吧,哥哥遇上了小沈掌柜,然后、然后……”
“这个逆子!”李疆听到儿子的话,额头青筋暴胀,一把抓起虎子,怒道,“他在哪里?快带我过去。”
沈错绞尽脑汁,日也想夜也想,最后终于给她想出个办法来。
既然猜不到胭脂想要什么,那不如就带胭脂出去逛街,届时看看她对各种东西的反应,不就知道了吗?
沈少主向来行动力超强,想到便立即付诸行动。这一日起了个大早,一睁眼便说要带胭脂去逛街,毫无预兆弄得胭脂有些措手不及。
沈错想逛街,胭脂便是有再大的事那也得往后放一放。
更何况只是看沈错的神情,胭脂便隐隐感觉到她的意图,自然更不会拒绝。
说实话,这几日沈错的反应很叫她欣喜。更准确一点儿来说,比欣喜还多了一丝无奈与好笑。
并非是她想要为难沈错,而是这件事如果沈错不在一开始就弄清楚,她很怕将来还会有其他变故。
沈错的性子很多人一眼就能看得出,然而真正了解她的人,一只手也数得过来,胭脂正是这为数不多的人之一。
沈错如今的表现与其说是知晓了自己的心意,不如说是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什么,正在努力探索。
胭脂不是没想过直接告诉她,或者诱导她,然而再三思考之后,胭脂还是放弃了这一念头。
希望沈错能够自己发现,这并非是胭脂出于私心考虑的结果,更是她从各个方面详细思考过的结论。
从被沈错收养开始,就注定她与沈错不可能站在平等的位置上。
而从沈错平时对她的表现来看,也并算不上将她当作对等的人来看待。
不是说沈错对她不好,只是天生的上位者很难对身边的人感同身受。
就连胭脂自己,一开始也并没有把自己放在与沈错相同的位置。
不如说,这才是现实,而且将来在他人眼中也不会有本质的改变。
不过,胭脂寻求的也并非是于这世间上的平等,而是自己与沈错之间的对等。
这份对等包含的不止是缩小她与沈错地位上的差距,也是想缩小两人在思想上的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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