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吴小红家一出来,江昭辉立刻敬佩地给张校长递了支烟。
“张校长,您这家访的本事实在是高!”
“这算什么本事,只是他们还给我脸而已。”
张校长嘴里谦虚着,脸上却笑眯眯的,显然很受用,烟也接下了。
接下来几户人家也跑的很顺利,有两户衣服内胆确实是家中故意扣下来的,想着自己再做个面子,就又是一套衣服,以后弟弟妹妹还可以接着穿,对于这种情况,张校长直接就在人家家里发脾气。
“这衣服是你们买的吗?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这衣服是外面的人捐钱买的,每一分钱都要算到我们红星小学头上的,这件事传出去外面人怎么想?哦,他们花了钱给孩子买衣服,我们转手就给别人了?下次人家还敢做这种好事吗?怎么眼皮子就这么浅呢!”
张校长恨铁不成钢地骂,“娃娃的弟弟妹妹也在上学,也有校服穿,他们身上的还没小呢,你们就想着克扣老大的了?你们家老大是欠了谁的?就你们这么对待孩子,以后还想老大和你们不生分,还想几个孩子能齐心?!”
他也不从什么大道理着手,就紧着父母不能一碗水端平孩子们也不会齐心翻来覆去说,但凡山里人家,都希望家里子女能和睦,互相支持一把,听到村子最有学问的人都这么说,都羞愧的表示以后不会了。
村里四户人家跑完,只花了一个小时时间,从红星村里最后一户人家里出来时,几个老师脸上都带着轻松的笑意。
“我们还以为会很难解决呢,想不到这么容易。”
苏丽兴奋地声音都高了几个音调,“看来学生家长也都还是讲理的。”
被老师们簇拥在中间的张校长却没笑出来,摇了摇头:“这是先把简单的解决了,后面的才叫麻烦,哎……”
他皱起的眉头给几个老师泼了盆冷水,一时间,所有人都愣住了。
“接下来几户人家住的偏,又不是一个方向,可能要跑一天。你们都带好干粮,有些人家困难,如果留你们吃饭,你们就说路上吃过了,别抹不开面子。”
张校长怕他们不明白其中的重要性,反复叮嘱,“我们人多,一留下来,人家一家几天的口粮就没了,知道吗?”
几个老师这才知道张校长出门时叫他们带上网上买的压缩饼干是了为什么。
听张校长说到有可能要跑一天,路上又没吃的,秦朗急急忙忙到村子里的小卖铺买了几瓶矿泉水背上,压缩饼干是行军干粮,管饱,就是太干,不喝水根本咽不下去。
第一个去的是李晓欣家所在的白集村。
白集村虽然离得远,却不用翻山越岭,一路都是泥沙土路,路边多是荒废的田地,贫瘠的连野草都不肯落脚,除了土坷垃就是沙土堆,偶尔飞吹过一个飞舞的塑料袋,在黄土地上打着卷,显得越发萧瑟。
“我们要去的几户人家,都特别困难,尤其是白集村,村子里是盐碱地,井是盐碱井,水不好,种不出庄稼,村里人全靠养羊、种点杂粮过日子。”
张校长为他们介绍着白集村,“如果你们实在看到穷得……穷得看不下去,就拿点饼干和糖果给人家,不用给钱,你们是外面来的老师,给钱他们也不会收的。”
秦朗他们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心里却在后悔出来时没多买点东西当礼物。
走了半个多小时,他们渐渐走出了汗来,黏湿的汗液渐渐沾满后背,被风一吹又痒又腻。几人里,黛文婷这样的姑娘最怕的就是这样的天气,早早用一幅巨大的羊绒围巾包住了头脸,带着墨镜低着头走在江昭辉的背后,乍一看就像这边回族的姑娘,可再一看那颜色漂亮光泽细腻的羊绒围巾和收腰漂亮的长款羽绒服,就知道这不会是这边乡下的姑娘。
说实话,张校长一开始都不太愿黛文婷一起跟着出来,因为这姑娘长得太漂亮了,他怕出事。
但黛文婷坚持要来,这些校服都是她募捐来的善款添置的,她对学生和这批物资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不亲自弄明白怎么回事,她不会放心的。
临走前她给张校长看了这面大围巾,又有江昭辉跟着保护她,张校长这才松动,让她跟着。
走了整整四十五分钟,都已经走到让人不耐烦的时候,远处终于出现了一座小村庄,村头有几个青年人在挖水渠,旁边散放着几头羊,埋着头吃掘出来的草根。
这些青年老远看到人来,放下手里的铁锹往远处张望。
等看清楚打头的是谁,几个青年都笑着打招呼。
“张校长,又来咱们村啊?这次是谁学费没交?”
附近几个村的孩子们都是张校长教出来的,对张校长都很客气。
“没有,今年的都交了。我带几个新来的支教老师熟悉熟悉学生家环境。”
张校长笑呵呵地领着老师们往村子里走,沿着一条已经干涸的沟渠,一直走了好远,还能看到后面的青年们对着黛文婷指指点点,哄笑着什么。
按照江昭辉以前的暴脾气,见到这种明显是调笑的架势早就发火了,但一路上黛文婷紧紧地攥着他的手,不让他回头,再加上黛文婷裹得严实连脸都看不到,这火硬是没发出来。
“别放在心上,都是好小伙子,自愿留在家照顾爹妈和爷爷奶奶的,以前也有附近几个村来招工劝他们去的,都没走。这里水少,自来水也没有,渠要经常通,要没有几个年轻壮劳动力,连种地的水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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