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想了想道:“你知道的,你大姐姐不喜欢村子里的生活,于是怀慧姐儿的时候就搬到了陪嫁的宅子里去。”
刘玉真点头,这事全县城都知道了,不是什么新鲜的,不管自家人对外是怎么说的明白的人都明白,大姐姐不是什么贤惠人。也因此二姐姐的婚事在祖父去前就没有定下,这也让周氏越发执拗,非要把女儿嫁回娘家。
所以后来……
“……两个孩子都是在宅子里出生的,”陈世文的语气很平静,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
刘玉真回过神认真听他说话。
“一出生就配了一院子的下人,光是奶嬷嬷就有四个,都是从她的陪房里挑的,待康哥儿出生后更了不得,一个还不会说话的小娃娃身边就有十二个人伺候。”
虽然多了些但也正常,刘玉真并不感到奇怪,这世间小孩儿难养活,大户人家里都是配好几个下人伺候的,她从小到大见到的都是如此。大姐姐虽说安排得多了些但八个人和十一二个人有很大区别吗?没有的。
她小时候身边伺候的人也很多,长大后荣养了奶嬷嬷,嫁了大丫鬟后不愿意添才少了,可也有一个嬷嬷两个大丫鬟两个二等丫鬟两个小丫鬟,不过这些她并没有说,追问道:“然后呢?”
“然后啊,我那个时候在书院读书,一年往返不过三两次,每次回来也待不了几天,孩子们见得也少。只觉得他们说话慢,怕生,身子骨也不甚健壮,时不时的总要病上一场,让人日夜忧心。但玉珠身边的嬷嬷们都说这是娘胎里带来的弱症,身子骨有些弱,长大了就好。”
从这几句话里刘玉真察觉出了不一样的气息,屏息聆听果然陈世文手扶额头叹了口气,“二哥家的远哥儿和慧姐儿差不多大,早就能跑能跳了,皮得不行,为何我的慧姐儿连路都走不了几步?”
“后来祖母去后我回乡守孝,住了一阵子才发现这是因为那些嬷嬷丫鬟们去哪儿都抱着她,不让她出门,不让她下地行走怕摔。除了奶和蛋羹之类的不给她旁的吃食怕吃坏肚子,只敢教她喊爹娘,说些给爹娘请安的吉祥话旁的不敢在她面前说怕带歪了姑娘的性情……”
“……我不知道大户人家是怎么养孩子的,但我陈世文的儿女绝不能这么养!”
这就过分了,刘玉真对比了自己小的时候,母亲待她是没有这么小心翼翼的,这样养出来的姑娘身子不好还在其次,不注意的一辈子都是嬷嬷们手里的提线木偶。
“这起子黑了心肝的,怎能这样娇惯孩子们呢,我小的时候早上一醒来便到处疯跑,院子里的花草都被我嚯嚯了,爹娘都是由着我的。后来呢?后来你就打发了那些人然后把孩子们带回来了吗?”
“没有,”陈世文苦笑,“我怒极,但玉珠说她打小也是这般,嬷嬷们都是为了她好,小娃娃走路可不得磕磕碰碰的,万一破了相可怎么好?倒不如等她大些骨头硬了再说。”
“奶娘的奶补着呢得,一直喝到五六岁张开了才好,也不能喂她生硬的免得噎着,至于不和她说话,呵,女子当以娴静为要而且她每日孩子们来请安的时候都是要问吃得好不好,睡得香不香的……”
“就是这样的法子她和舅兄都平安长大,大房疯跑的大哥反倒是……”
“咳,不说这个了,”陈世文话题一转,说道:“后来玉珠还是按照我的意思让孩子们放开走路了,也不禁人在他们跟前说话,就是这样慧姐儿也还是怯怯的。”
“我那时候也忙,想着孩子们还小慢慢来,等我中举之后再教导也来得及。如此又过去了一年,她突然就走了,整个宅子里一片混乱。”
陈世文沉默了片刻。
这件事情刘玉真也有些印象,那一年冬天没这么冷,陈世文读书在外大姐姐依旧是三天两头地回刘府,然后突然就生病了,先时只以为是受了寒,但她一日瘦过一日,没有多久就去了。
“我回来的时候,”陈世文停顿了半响,语气有些不稳,“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去了,下人们都在你二婶婶的指挥下忙着给她办丧事。”
“那时候冷得很,屋子里乱糟糟的,慧姐儿紧紧地抱着康哥儿,两个孩子一天了滴水未进都没人发现,于是我就把他们送了回来。”
说到这里,他的心情已经平复下来了,继续说道:“至于打发了那些下人,那是她去了之后的事,你二婶婶把十几个下人送来伺候,全都挤在后罩房里,争先恐后地在孩子们跟前抢活,还害得他们大病了一场。”
陈世文说着说着呵呵笑了一声,“你大姐姐嫁予我后,嫁妆一事我从未过问,后来在她的灵前我们两家商议了嫁妆依旧由岳母代管,将来均分给两个孩子。”
“但办完玉珠丧事后,那些嬷嬷丫鬟们哭天抢地地闹到我跟前,那时我才知道,他们的月例银子和说好的赏银竟然没发,仅仅在孩子们跟前伺候的便有一十六人。”
“嬷嬷奶娘月钱一两三钱银、大丫鬟赏银八百文、小丫鬟三百文,还有什么浆洗粗使婆子六百文,那个月便是一十二两又四百文。哦,多出来的四百文是要赏的茶水钱。”
一十二两又四百文,刘玉真在心里快速地算了一下,当时应该是四个嬷嬷、四个大丫鬟、四个小丫鬟和四个粗使,一个孩子两个,算是标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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