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说越是着急,陈世诚略黑的脸上都急出汗来了,这些田地都是他和爹看管的,爹年纪大了喂鱼的活都是他在做,说是一天看三遍都不为过,从两指到如今巴掌大,费了多少心血?
如今却是卖不出去他顿时就急得不行。
“祖父、爹、娘,你们想想法子啊!要我说我们得赶紧的都收了,明儿起个大早都卖出去,去县里,去镇上、去隔壁镇上,去村里……”
张氏倒吸了口凉气,喃喃道:“怎么就卖不出了呢?怎么就卖不出了呢?前儿还二十文一尾呢……”
卖不出,卖不出那哪儿来的银子?虽说年初那会儿买的鱼苗不过五两银,如今不但回本还赚了许多,但账可不能这样算,一想到厨房那一板子死鱼以及田里三亩地还没捞的活鱼。
再想一想明年、后年、往后的每一年恐怕都卖不成鱼了,白花花的银子打水漂,还有儿子马上就要去京城了家里却拿不出银子来,张氏不由得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
陈家几代人都是独苗,所以家里头有什么事也习惯会和媳妇商量,因此鱼卖不出去这桩大事现有的两位女性长辈张氏和戚氏都过来商量了。至于孙辈的几个媳妇年轻,男女有别而且她们当家的都在,也就没让来。
戚氏平日里虽有些小心思但如今事关家里最大的进项,也是急得不行,“那可怎么办啊?今年不单单是咱们家养了,族长家,叔祖家,还有族里、村里还有亲戚们家有上等水田的都来问了啊,爹也好好教了,就为了有个好收成,如今,如今……”
“早知道当时就不教了!”
“还有我娘家,方哥儿舅舅也跟着养了三亩地,这可如何是好,吃也吃不完这许多啊!”
“怎么就没人要了呢,这这这……”
两个女眷急得六神无主,老太爷和陈家老大陈礼忠沉默地抽着烟斗,时不时吐口烟圈,屋子里烟雾缭绕。
“要不再等等?”今儿沐休在家的二房独子陈世方犹豫道,他读书在外,见得多,想法也比较多,“秋收这会儿卖不出去,那就再等等?过年家家都要吃鱼,年年得有鱼呢!”
陈世诚眼前一亮,冲着两位主事的道:“祖父、爹,二弟说得对,如今鱼吃得欢呐,一筐子草洒下去一会儿就没了,到了年底能再长三两,年底再卖哪怕价低些那也是有得赚的!”
老太爷磕了磕烟斗,不答陈世诚的问题,反问道:“去喊文哥儿了吗?他怎么还没来?”
陈礼忠看了看张氏。
张氏一顿,回道:“爹,文哥儿温书呢,我就没让喊,这事他也帮不上忙啊,温书要紧。”
“去喊他来。”陈礼忠敲了敲扶手,“这事要紧得很。”
张氏无奈,走出去吩咐了两句。
陈世文很快就来了,他的身影一出现在门口,一大家子的大人就像看到了主心骨一拥而上。
“老三啊,你可回来了,你说这可怎么好啊?”
“三弟,咱们家里的鱼……”
“文哥儿,你快想想法子啊……”
……
第38章
“莫急, 莫急。”陈世文扶着快要奔溃的母亲张氏坐回她的位置, 又对着陈世诚和座位上的陈世方点点头,一连串动作被他做得极为从容,顿时就让这屋子冷静下来。
紧接着, 他又冲着老太爷和陈礼忠问安, 脸上丝毫不见慌乱之色。
“好好好,”一直没开口的老太爷看着他这模样有几分欣慰,道:“你来得正好, 如今家里头遇到了一桩难事……”
陈世文这些日子一直在温书, 还是第一回听到这件事,不由得聚精会神, 越听脸色越严肃。
他思虑了良久,没有回答老太爷的话,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 “祖父,爹、娘、二婶、大哥、二哥,我前两日去了一趟县衙, 遇到了许大人。”
张氏急问四连,“许大人?可是知县老爷?他老人家怎么说?可是要买咱们家的鱼?”
陈世文愣了一下回道:“我没有见到知县大人,娘, 许大人是掌管户籍的, 并不是知县大人。”
见众人不明白, 陈世文解释道:“许大人掌管咱们县的户籍, 我便问了咱们县城人丁几何。许大人说整个清源县只有不到一万人, 县城及周围村镇约有七八千,另有千余山民。”
“由此可见,咱们县人少得很。”
“按一户三至七口人算也才不到三千户,每户买鱼不等,但一日最多亦不过一两条,且鱼刺多并不是每家都爱买,至于各处村寨秋收这段时日买得多的是猪肉,鱼油水不多村里人不爱吃。”
“如此最近这段时日所需鱼不过几千尾。”
说到这里,他苦笑道:“咱们家里便能收一两千,往年是不打紧的,但如今族中,村中,乡中……”
“此外还有各村从河里捞的,溪里抓的,自家养的,秋收这段时日恐怕得有三五万尾鱼等着卖,需五六个县城才能耗完。”
“我先头只惊讶于咱们县城的人数,尚未想到这些,如今祖父一说我便想起了付大人说过的这事,想来家里的鱼卖不出去便是这样的缘故。”他说着说着心中越发苦涩,但脸上却未带出分毫,依旧是镇定模样。
陈家人之前从未想过这些,他们今天卖不出去便想着明天再卖,明天卖不出去便想着降价了卖,能想到年底再卖已经是陈世方这个出去读了几年书的人的极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