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此前对他礼遇有加看的是他的以后,但如今有一个现成就能得到好处的时机摆在眼前,那么他的话就要打折扣了。
毕竟不能在绝对的利益面前考验人性。
果然,她只是略说了一说,陈世文便是皱眉。
“此事难办得很,”他思索片刻,然后抬头望向刘玉真,直接地问道:“所以,你想要嫁给我,直接釜底抽薪躲过他们的算计?”
刘玉真平静地点头,“你愿意吗?”
陈世文深深地皱眉,他踱了两步,抬头道:“不必如此,定亲即可,待京城来人接你们时便可取消婚事,但这样一来,你我之间的事却是隐瞒不了的,于你的名声有碍。”
听到他这样的话,刘玉真笑了,“何须隐瞒?”
……
解决了这桩大事,刘玉真提着灯笼原路返回,此时已是亥时三刻,大半的人都已熟睡了,只有那欢喜的、忧心的、焦急的、忙碌的彻夜不眠。
刘玉真带着一种放松的心情走回了卧房,她吹燃了火折子点起蜡烛,随口道:“桂枝,你可以起来了,”没听到声响顿时又喊了一次,“桂枝?你莫不是睡着了吧?”
她带着笑意转头,然后僵住了,一动不敢动。
架子床内,桂枝跪倒在地,身形略有些抖,而母亲冷着脸端坐在床沿,直望着她,她的身后是板着脸的徐嬷嬷,还有和她打着眼色的段嬷嬷。
曾氏语调轻柔地问:“这么晚了,五姑娘去了何处?”
刘玉真动了动嘴,说不出话来。
曾氏把两位嬷嬷和桂枝都打发了出去,拍了拍身侧,道:“真儿,过来,坐这儿。”
曾氏面无表情,刘玉真却是战战兢兢,都不敢坐满了就只坐了半个屁股,小声地问道:“娘,您怎么突然到我房里来了?”毫无准备,把她给吓了一跳。
虽然她本来也计划着换件衣服就去找她的。
曾氏叹气,“我若是不来,岂不是连我的女儿要上花轿了都不知道?”显然她结合这几日的事情和桂枝的交代猜出她去了哪里,做什么了。
“娘……”刘玉真连忙解释,“我不是故意要瞒着您的,”说着便把之前隐瞒的陈世文求亲话语说了一遍,道:“我当时没想着答应他,便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才没告诉您。”
曾氏默默地听罢,犀利地问道:“所以你刚刚就是去答应他了?”
刘玉真沉默了,半响道:“是。”
饶是心有准备,曾氏还是捂住了脸,责问道:“玉真!你,你,你可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母亲,您消消气,”刘玉真轻抚着曾氏胸口,劝道:“我刚刚听到了您和徐嬷嬷的话,这是个更好的法子,不是吗?”
曾氏恨铁不成钢地说:“可他是个鳏夫!如若不是我定是应了你的咱们也不是那等嫌贫爱富的,只是他是个鳏夫,还有了孩儿!你这一去就是填房,是后娘,你外祖母做了一辈子的后娘,外人瞧着光鲜但里头的苦水是一筐筐的!”
“你不要怕嫁不出去,你大舅舅家的二表哥比你大三岁,自幼也是知书达理,明年就要下场了我这就给你外祖母去信……”
“母亲,”刘玉真拉住了她,“我知道你想将我嫁回曾家,但前些日子外祖母不是来了信,说表姐淑姐儿与广宁候议亲,然后大舅母就从娘家接了个刚及笄的侄女儿来。”
“这意思便很明显了。”比起继室婆婆所出的小姑的女儿,大舅母当然更喜欢娘家侄女,以前婆婆势大她反抗不得,但如今她女儿成了侯夫人,她自然是节节攀登,连外祖母都要避其锋芒了。
刘玉真对那陌生的二表哥印象不深,对这门长辈们默许的亲事也不在意甚至还有些排斥,毕竟三代以内呢说不准都生不出健康的孩儿,所以之前大舅母毁诺时并没有伤心。
“那咱们回京城,让你外祖母给你找个好的!”曾氏不死心地劝道。
“娘,”刘玉真摇了摇她的手,道:“你以前说京城流行榜下抓婿,有德才的适龄男子要么早早就定下了,要么待价而沽。虽说曾家是书香门第外祖做了个小官,但我父族不显、容貌不显、嫁妆也没有许多,又有这么一桩事。”
“到了京城我是曾家的外孙女、乡下地主的侄女、无父无兄的孤女、能选的无非是年纪大些的寒门举子,或者是年纪小些的寒门秀才,那和陈世文又有什么区别呢?”
“只因为他是个鳏夫吗?”
“如果只是这一层,女儿觉得大可不必,他们家就那么几口人,我这又是下嫁,身边丫鬟婆子一堆,他们家欺负不了我。”
刘玉真说的都是实话,大太太又道:“那孩子……”
“孩子,处得来我便养在身边,处不来便多派几个丫鬟婆子,我不把他们看作是陈世文的孩子,我把他们看作是大姐姐的孩子,我的侄儿侄女,小时候大姐姐还领着我玩呢。”
“哎……”大太太叹气,摸了摸她的头。
她偎依在大太太身侧,笑道:“娘,您常教导我,要活得明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
“我是很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我喜欢这天,喜欢这地,喜欢这世间的山山水水美味佳肴,想见见这世上的名人古迹,看看荒漠看看大海。”
“我不喜欢后宅争斗,不喜欢绞尽脑汁地去谋算,不喜欢双手染血,也不喜欢像二婶婶一样,从您初见时乖巧羞涩的少女变成如今这般面目狰狞的泼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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