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纪过大的,干活不太行的,不合群的,不太听掌事女官话的,百来号人里也挑出了十个。
尚衣监都是女子,有才进宫没两年的十六七岁小姑娘,也有头发花白,熬成了小管事的老女官。
尚衣监管着各宫的衣饰,是个技术为主的部门,相较其它的地方,比如各宫娘娘那里,就要稳定得多,流传的部门故事也多。
其中不乏某些到了年纪被放出宫的姐姐,回到家之后的悲惨生活。
有因为技艺超群被娘家扣下干一辈子活不让嫁人的。
也有被夫家娶回去就是图她一手绣活没日没夜绣花搞坏了眼睛不到四十就过世的。
总之,没几个有好下场的。
因此有同伴被裁,一个个都是心有戚戚,觉得她们怕是要受苦了。
谁知道居然还能这样的待遇呢?
要是照着陈女官的说法,那些宫女都算从皇宫出嫁,皇宫就是娘家……我滴个乖乖,那还用怕到了夫家会受欺负吗?
大伙顿时都人心浮动起来,皇后娘娘要叫人去观礼啊!谁不想去瞧瞧热闹?
眼瞅着掌事女官进屋挑人,大伙儿纷纷两眼放光。
“纪姑姑?我手上的活快做完了,就剩下收尾……”
“纪姑姑,我眼力好,看得远……”
“纪姑姑……”
掌事女官好气又好笑,“早干什么了!”
当初让她们自愿报名,没一个肯的,生怕被赶出宫去吃亏!
这会儿去了看着羡慕,后悔也晚了!
她每个屋都挑了人,召集起来叮嘱一番,这才亲自领着这十个人,前往陈女官说的溢彩堂。
溢彩堂是大公主未出嫁前住过的,庭中种满了各式珍奇花卉,景致极佳。
当年贵妃最得宠的时候,也曾经打过这里的主意,但最后还是没成功。
这里就成了大公主进宫时偶然歇脚的地方。
只是大公主如今也四十多的人了,府里一大家子人,这进宫的时间比从前少了许多。
溢彩堂就十分的空闲。
如今庭中的空地上,红毯铺地,鲜花夹道,乐师坐在花丛中吹奏喜乐,两队舞姬们载歌载舞,一队手持彩带当空挥洒,炫目又热闹,另一队敲响腰间小鼓,引燃欢快的节奏。
前来观礼的各宫宫人都被引到庭中依序站定。
没到一刻钟,十五位身穿喜服的待嫁新娘便被从偏殿被扶了出来。
这些新娘都是来自各宫,在场来观礼的,就算不能认得全部,也总能认出两三个来。
无数目光落在新娘子身上,新娘子们大都羞怯地微微低头。
不过也有胆子大的,就昂首挺胸,大大方方地任瞧任看,还露出欢喜的笑容。
“那不是咱们宫的柳小七吗?”
“这才几天没见,怎么变好看了这么多?”
“看那衣裳,是红罗!上头还有金线绣呢!”
“是啊,看头上戴的,那是金钗吧?不像是鎏金的呀!”
小声嘀咕的人不由得咽了下口水。
别的不提,光是那身喜服,那头上的金钗,还有红玉的耳坠子,就值不少银子的呀!
早知道……
这些窃窃私语在皇后娘娘从正堂里盛装而出的时候,全都消音了。
“今日你们从宫中出嫁,皇宫便是你们的娘家,成亲后自当夫妻和美,宜室宜家……若是遇到什么难处,也有本宫为你们做主!”
拜倒在地的新娘子们齐声谢恩,好几个人激动得眼圈都红了。
“这里是本宫奉陛下之命,为你们准备的嫁妆……”
“除了你们身上的衣饰之外,每人都有一套头面及二十两银子,还有一张盖着本宫凤印的婚书。”
“有了这张婚书,无论发生何事,夫家都不得休弃妻子,就算合离,也得将嫁妆原物奉还,妻子无病无伤,否则便是不敬之罪……”
听到这儿,新娘子们纷纷叩谢圣恩,原本就含在眼眶里的泪珠都滑落了下来。
宫中女子出嫁,最怕的就是嫁的夫家不善,如今有了这封婚书,跟有一道凤旨护身差不多了。
要是这样还过不好,那真不如趁早买块豆腐撞死算了。
储秀院内,小宫女端着盆子从董美人屋中走出来,正好碰上了观礼回来的人。
三位美人都是下定了决心要出宫嫁人的,但她们的身份跟普通宫女不同,并不适合集中起来管理,因此暂时还住在储秀院里。
这次宫女出嫁,皇后特意关照了句,让她们仨都过去看看。
小宫女就瞧着这三位小娘娘,怎么都在用帕子擦眼泪呢?
于是放下盆子,跑过去找自己相熟的宫女打听。
“溢彩堂那边是个什么情形啊?怎么几位小娘娘都哭成了这样?”
一个个是妆也花了,眼也肿了,帕子都皱成什么样了?
结果相熟的宫女也抹起了眼泪。
“呜呜,太感人了!”
“原先还以为被裁出宫以后,那就跟天塌了一样,没想到,圣上,皇后娘娘,实在是太仁慈了,对咱们这些宫人太好了!”
“你是不知道啊,那十五个今儿出嫁的宫人,可有多体面……”
那身上的红罗绣金线喜服,那明晃晃的金钗,那嫁妆,还有凤印婚书!
别说是普通人家的女儿了,就算是富贵人家的闺女,也享不上这份荣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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