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
她蹲了下来。
在雨中,脱下那月白色的大袍。
用血肉模糊的手,一笔一画,在那织月锦锻上细细勾勒。
一对耳朵,一双眼睛,一条尾巴。
一个......狼崽子......
狼崽子龇着牙,样子很是凶悍,尾巴都竖了起来。
苏琉玉满意了。
她站起来,拿起战场上一枪长矛,把这大袍插到那矛之上。
她抬头。
看了眼大越执政大殿。
又看向汉白玉石阶之上诸国大纛旗。
她动了。
身姿腾空,单手一挚。
那长矛破空急啸,死死扎入白玉石阶之上。
五国大纛旗全数倾倒。
属于大魏苍狼旗傲然矗立,迎风作响。
“天下江山,皆归朕。”
回应她的是一声天地响雷。
天地为证,天地为庆。
少年龙威大成,屹立雨中,霸气威武。
“苏琉玉——”
一声急唤冲破雨幕,让她全身抖了抖。
一下子怂了。
她愣愣的回头。
这才注意到全场。
惨烈的战场下,大魏将士面容大骇,护国军密密麻麻倒了一地。
一道铁蹄疾驰而来。
素衣道袍迎风摇曳,亦如当年。
“云仪——”
她呐呐启口。
又要挨骂了。
她强撑的一口气终于放心的倒了下来。
“皇上!”
“陛下!”
“顺帝!”
......
苏琉玉做了一个梦。
梦见建宁十年,岭南府,王桃村。
那一年,是她刚刚来到大魏第一年。
但梦里。
‘苏琉玉’却没有熬过十年大劫。
她漂浮在空中,看着那位她顶了六年躯壳的身子草草下葬。
入土之后,仿佛一切,都加快了不少。
娘亲郁郁寡欢,姐姐早早嫁人。
老丞相大病了一场,没多久就去了。
师父没有来岭南,游历诸国,成为一代大儒。
云仪也没有来岭南,回了长生殿,和兄长闭关三清观不问世事。
苏有余考了状元。
宋彦之考了榜眼。
秦山书院依旧资质平平。
林斐没考过甲字班,去了京城,成了纨绔公子。
于良子承父业,在岭南干起了捕快。
元文昭早早辍学,成为了家里的顶梁柱。
张震性格绵软,跟着先生又学了几年,当了教书先生。
州学同窗大多寒门,了了几位考过了秀才,又因为家贫,熬了不少年才入仕。
方钱亏了银子,中年开始落魄,做起了账房先生。
胡清扬和水大娘隐居山中,恩爱白头。
元戈护国战死。
莫逆伤了右臂,再不能拿剑。
骁武军败北,北荒国本难守,伪帝吓的驾崩,胤宁登基。
朝中混乱。
米大人买官一事被揭露,斩首示众。
郑大人没有上京城,还是个知州。
钱大人勤勤恳恳继续做户部左侍郎,碌碌无为。
江鹿芩权倾朝野,收集刑坤证据,斩了佞臣。
但是,建宁十三年,也就是苏琉玉原先登基那年。
大魏贫瘠小国被大齐吞并,胤宁成了附属国的王。
大齐上位的是太子。
大哥战死大金。
二哥成了闲王,和二嫂嫂相依相偎,恩爱一世。
蔺王封了皇储之位。
端华和亲嫁入大元,却没两年被越帝下毒害死。
下毒之人,是姜晏晚,一代名相,震蹑诸国。
越帝在朝,打压西凉,西凉王战死沙场。
苏琉玉漂浮在空中,看着这一切,却无能为力,气的她颤抖,气的她大怒。
突然。
有一只白色的大狗一下子把她扑倒。
然后。
狂舔她的脸。
那口水糊了她全身,尾巴摇的欢快。
狗眼贼亮,哈着热气。
摸我摸我摸我摸我摸我摸我。
它哼哼唧唧,苏琉玉火气未消,一下子把它踹飞老远。
“嗷呜——”
它滚了几滚,可怜巴巴又想来蹭她,却被一只小羊领了先。
那羊眼神湿漉漉的,一副犯错的样子。
看到这只羊。
苏琉玉大怒。
狂蹬了它几脚。
滔天的怒意让她猛的惊醒,一身大汗。
斜阳余晖顺着窗棂刺目的照在她眼睛上。
身下,是金雕盘龙龙塌。
安神香的气味缭绕鼻尖。
一阵脚步声突然赶了过来。
她愣愣的回头。
对上一双清澈的眸子。
泪,再也止不住。
“云仪——”
云崖儿眼神一闪慌乱。
赶紧替她把脉,却被一下子抱在了怀里。
“朕梦见你上辈子打了一辈子的光棍,吓死了。”
“......”
云崖儿腰被死死的勒住,这力气大的让他腰痛的要死。
“你疯了。”
他沙哑的骂了一句,眼神终于放心不少。
把她爪子拍开,又把她糊住的泪擦了。
“朕睡了几日?西凉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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