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眼下乌鲁克风雨飘摇,谁能有勇气与胆量,能够带领这整座城市的人们守护他们的人口和财产,使其免于羞辱和破坏呢?
还有,如果这时真的有一个“王”来到他们面前,乌鲁克的居民又如何判断此人是否值得信赖,是否拥有足够的智慧与能力,相信他能带领这座城市走出困境呢?
“库辛——”
突然有人想起了在神庙仓房跟前想出了绝妙的主意,立下“不可更改”的誓言,帮所有人拿回武器的见习祭司。
“我推举库辛!”有人想出这个主意。
顿时有不少人应和。
库辛果断地从人丛中站了出来,摇摇头:“我只是一个见习祭司,一生都只和小麦、大麦打交道。”
“不是我缺乏勇气,而是我担心自己的见识有限,即便被推举成了领袖,我可能也只能教大家如何清点小麦大麦……”
库辛颇不好意思地说。
乌鲁克人闻言齐声叹气——知道他说得有道理。
但这时候乌鲁克的驯马人挠着头说:“说到见识,我倒有个人选,早先他曾经陪伴圣女前往埃利都,对两个城市的情形他了如指掌。”
陶坊的主人点着头补充:“我也知道一个这样的人……”
小旅店的老板赶紧附和:“我也知道他……”
巴德·提比拉村来的年轻人异口同声地说:“是他了,他原本就是一个极其聪明的人。”
“我们从没见过没人教,全靠他自己,就能懂得那么多的羊倌儿。”
这人的身份至此已经呼之欲出。
只是在乌鲁克这座泱泱大城里,不认识杜木兹的人远比认识他的人多。因此质疑声也远远多过对他的推举与支持。
“我说是谁,原来是个羊倌儿!”
“羊倌儿呀,他行吗?”
“……”
“我们为啥没推举祭司,没推举商人,最后只推举了个羊倌儿?”
库辛这时依旧站在人群跟前,向刚才推举他的人们挥手致谢。
“承蒙各位的赏识,这几位朋友刚刚推举我库辛成为这乌鲁克的‘王’。我感谢你们的信任,但是请你们,也把这份信任,转移到我那位朋友身上去吧。”
“我,库辛,推举来自巴德·提比拉的牧羊人,杜木兹,作为乌鲁克的王,无条件地对他服从,全心全意地相信他,能够带领乌鲁克这座伟大的城市,走出眼前的困境。”
就像是早先在神庙仓房跟前立下“不可更改”的誓言时那样,库辛将右手放在胸前,用他的全部诚意说出这话。
库辛的这一番表述打动了很多人。人们也纷纷伸出双手,举向天空:
“这么说来,我们也都乐意推举杜木兹!”
“可是……这家伙现在在哪儿?”
终于有人注意到了这个问题。就算是有很多人愿意推举,也得正主能够站在整座城市的居民跟前,亲口表示他能他可以他做得到吧?
一时之间,人们四下里寻找:那个人人都赞,都说好的羊倌儿……他人呢?
此时此刻,库辛眼尖,指着远处高声道:“来了!”
只见沿着神庙前的街道走来了一大队人。走在最前面的两个,一个是面目英俊的年轻牧人,正是刚才被很多人一致推举的杜木兹。
走在他身边的,是神情冷峻的见习女祭司,很多人都认得,这位是巫的心腹,一向寡言少语,脸上没怎么出现过表情的盖什提。
杜木兹和盖什提两人落落大方,气定神闲地走在一行人的最前面,与后面那些畏畏缩缩的家伙们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紧跟着两人的,是十几个穿着见习祭司长袍的人。他们弓着腰走路,用袍子的衣角努力遮挡面孔,遮遮掩掩,不想让人看清他们的真面目。
但是这群人身后,另有一群见习祭司,正毫不留情地呵斥,驱赶着他们向前走。
这是……见习祭司杠上了见习祭司?
当这一行人来到神庙阶前的时候,中间有几人实在是不肯再走了。杜木兹闻声回过头,望着他们冷然说道:“你们愿意向聚在这里的乌鲁克人露露脸,让他们看看你们的真面目吗?”
这些人闻言将面孔遮得更实,躲躲藏藏地不敢回应。
可还是有人把他们认了出来。
“这是高阶祭司……和巫?”
“真的呀!”
神庙跟前的乌鲁克人一下子全涌上来,仔细辨认:“这……这真的是巫!”
“还有高阶祭司们!”
“这是怎么了?巫平时总是穿着那身高贵的紫红色袍子,还有高阶祭司们,怎么了?深蓝色的长袍不好看吗?”
“哈哈哈哈……你怎么连这都没想通?”有人嘲笑起了同伴的天真。
“巫和高阶祭司们这是要抛下乌鲁克不顾,临时溜走。他们总不能明晃晃地穿着那些精贵的衣服逃跑吧?”
“哟,真……真的是跑路呀!”原先对巫还抱有一丝幻想的人们,此刻终于相信了:巫完全辜负了他们的信任,让他们聚到神庙跟前来,只是一出障眼法,让他们自己有机会逃脱罢了。
此刻的巫,披散着头发,脸上涂着用来遮掩容貌的泥污,抬起眼望着她面前的杜木兹和盖什提,磨着后槽牙说:“盖什提,你……我真是瞎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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