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孩子热炕头,余周周笑了起来,那么从好大学走出来的成功人士呢,就是更漂亮的老婆,更健康的儿子,更热的炕头。
彦一已经想要撞墙了。
但是呢,余周周自顾自说起来,你的儿子也许不聪明,聪明又可能不努力读书,努力读书有可能也考不上好高中,等他考上了好高中
她停住,回头用晶亮的眼神盯着彦一,于是他又变成了现在的你。
彦一忽然觉得有一种无力感,他努力地将余周周刚才所说的话都赶出脑海,只是低着头,仿佛对自己催眠一般:我听不懂你的道理,我只是知道,不能浪费爸妈的钱。我家不富裕,可是为了让我到振华借读,他们求人托关系花了五六万,我没时间想这些道理。
我没有跟你讲任何道理,余周周笑了,彦一,你有梦想吗?
彦一把目光胶着在数学卷子上,不想理她,嘴里却溜出一串:老婆孩子热炕头。
余周周大笑起来,彦一也醒过来似的,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其实彦一顿了顿,我小时候学过画画。学了好长时间,大约有五年多吧。我们老师说我速写画得特别好,色彩弱一些,但是布局很出色。不过我爸妈说那不是正经用来谋生的东西,所以上了初二我就不学了。
所以?
所以我很想做个漫画家。我想去东京,跟着某个漫画家,在他的工作室做助手,然后学成了之后回来他说着说着有点激动,然后愣了愣,又伏在桌子上继续钻研着解析几何,不再理会余周周。
余周周托着下巴望着远处的蓝天。
和辛锐很像的梦想。
怪不得,温淼会说:东京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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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班的英语外教课老师是个澳大利亚来的老头,瘦瘦的,总是让人觉得他被风一吹就要倒了。凌翔茜有时候会很羡慕那些外国的家伙,仿佛生活得毫无负担,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欧洲、北美、巴西、印度、中国、日本、蒙古这个老头子的足迹踏遍了全球。
他对于中国学生在他的课上做作业的行为十分无奈,却也没有办法。毕竟高考时候考口语只是走过场,时间紧迫,没有人乐意陪他在课堂上聊些无聊话题。
一见到外教就怯怯地问What do you like about China, do you like Chinese food?的幼齿时代过去了。
让凌翔茜吃惊的是,死气沉沉的课堂上,辛锐竟然是少有的几个积极学生之一。她对辛锐这个阴沉女生的印象始终是高考不考的我就不学这种水准,此时此刻她的踊跃发言看起来很让凌翔茜费解。
辛锐的口语并不是很出色,中式英语的痕迹非常重,应该是缺少跟外国人交流的原因。虽然说起来还算流利,交流起来也不成问题,只是远远算不上出色。
凌翔茜百无聊赖地有一搭没一搭听着课,突然听见老头问起有没有人在公共汽车上遭遇过小偷。
她不喜欢举手。老头以前说过,他希望学生们想到什么可以直接站起来说,甚至还鼓励大家:只要站起来一次之后,第二次就会变得很容易很自然,你们会爱上这种勇敢站起来畅所欲言的感觉的。
于是凌翔茜抽风了一样想都没想就站起来,开始用她从小开始跟着迪士尼英语、许国璋英语、剑桥少儿英语一路练出来的漂亮发音讲述自己在公车上遇到贼的经历,讲着讲着就发现老头的神色有些怪,周围也有些同学纷纷停下笔,看看她,又看看她身后。
凌翔茜停下来,转过身,发现辛锐也站着。
刚才在她没抬头的时候,辛锐举起手,老头随手一指这个在今天课堂上已经是第五次发言的女生,没想到辛锐还没有开口说话,她左前方的女生忽然站起来开始用流利的英语回答问题,半张着嘴巴的辛锐从惊讶到阴郁,几次试着开口想要插几句话,却在对方流利的攻势下不得不尴尬地闭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嘴巴渐渐紧紧地抿成一条线。
凌翔茜轻轻地捂住嘴巴。
做作。
凌翔茜吐吐舌头。
做作。
Sorry。凌翔茜说。
做作。
辛锐的心里面似乎只剩下这一个词。当凌翔茜翩然出招惊艳一室之后,就匆匆地坐下,表现出这一切只是自己的无心之失的样子。
留下辛锐一个人站在那里,老头示意辛锐可以继续了,可是辛锐忽然发现,在听过凌翔茜的英语发音之后,她已经无法开口了。
无法开口,有种恐惧突如其来。面前好像又是初中语文老师那张冷峻的脸,她满脑子嗡嗡乱响,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说不出,抬起眼,看到的是当年的余周周同情鼓励的眼神,渐渐模糊。
殊途同归
ˇ殊途同归ˇ
家里的电话响了,大舅妈在烧热水,大舅在卫生间,余周周放下钢笔跑到客厅接起了电话。
喂,您好。
喂请问是余周周家吗?
我就是,您是哪位?
我是爸爸。
余周周安静了几秒钟,然后继续用平静的声音说。
哦,您好。
这一年的冬天,陈桉没有回家乡。他的工作在上海,遥远得让余周周怀疑他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仿佛一只南迁的候鸟,远离冰封千里的家乡。
小心翼翼地拨通他留下的电话号码,刚刚响了两声,陈桉就把电话挂断了。余周周放下电话,不出半分钟,电话铃响了起来,不用想都知道,是陈桉打过来的。
陈桉做事永远很贴心,他知道余周周在大舅家住着,电话费还是能省则省的,所以总是他打过来。
余周周定了定心神。
喂?
周周,新年好。
新年好。余周周干笑了两声。
最近学习生活一切都好?外婆的情况有没有好些?
好,都好。
那你找我有事情是吧?
对,余周周盯着窗上厚厚的窗花,刚才我爸爸打电话来,说要见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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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之后再上一个星期的课,就是期末考试。
林杨最终还是被路宇宁和蒋川他们踢出了中午大锅饭的队伍。
你丫拉着一张钟馗的脸给谁看呢?!该上哪儿吃上哪儿吃!
他端着盘子漫无目的地在食堂里晃荡,不知道在找什么。一排排空座位从眼前溜过去,而林杨还是没有找到自己满意的座位。
两个高一的女生打打闹闹地从他身边经过,其中一个不小心把端着的一盘子西红柿炒鸡蛋倒了一地,林杨白校服上溅到一片菜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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