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他们这些户人家刚离开村的时候,这道上哪有人影?现在却有那么多。
情况如果稍微能好一点,谁能顶大雨硬赶路?
十几个汉子有点儿麻爪,都看向宋福生:“咱还下到山底吗?”
宋福生点头,目前这情况真得下去。
都已经到了这,最好能找个老乡问清楚到底怎么了,是征兵他们逃,还是说发生了别的。
这关乎到他们下一步要怎么办。
要是只是征兵,那冒险一把,低调些继续藏在这大山里头。
一是为躲雨,这大雨天是真不能随便离开。人下山费劲,牲口骡子拉东西下山更费劲。
二是赌,赌城镇守防更着急用兵,征完年轻力壮的就会走。这些逃难的人只是活不下去才离开。赌征兵的官差没功夫来深山里翻找他们,实属没必要。
要不是征兵,那就?
宋福生不敢想,那就说明已经破城了,已经有大量的难民在这几天里冲了进来。
难民们打砸抢一番,几天下来,不是难民的老百姓也成了难民,加入进了逃荒的队伍。
大伙彻底活不下去了,才会有这么多人逃荒顶雨走。
郭家老大看向宋福生:“老三,那咱现在就下去吧?”
宋福生想了想回道:
“别,咱再等等,等天再黑一些。
你看看咱们几个,穿的挺厚,蓑衣镰刀家伙什齐全,忽然出现在路上,太打眼。
那么多难民,你知道里面有没有团伙一起逃荒的?
团伙人数多,他们没吃没喝,豁出命啥都敢干。
别落在有心人眼里再转路线跟着上山,一看咱们就是从山上下来的。”
王忠玉随着宋福生分析不停点头:“对对对,咱们都听三哥的。咱大家伙不要紧,可山上还有老子娘和娃们,不能有一丁点儿岔头。”
在倾盆大雨里,十几个汉子硬是又等了一个时辰,他们才下到山底。
此时天空已经黑沉沉。
他们下来也才清晰地意识到,原来望远镜里望到的逃荒人数竟然算少的,以前这条人迹罕见的路,现在几十米几百米就能见到一家家逃荒者。
宋福生特意截住一家看起来比别家稍微强些的难民。
这种时候,宋福生只信富人对他没危险,富人还怕被他抢呢。
越穷的人才越吓人,说要你命就要你命。
宋福生抱了下拳,和老汉解释他们十几人没别的意思,别怕,他们就是想问问城里和附近村里情况。
老汉告诉道,好像是城破了,咱们换了王爷。
至于现在谁是头,他一个小老百姓也不清楚。只感觉眨眼间就发生了祸到临头的事儿,之前一点儿消息也没听说。
然后就是四面八方的难民,突然冲进了他住的县城。
县城里的官差都被人杀了,明晃晃扔在街上,县令的脑袋也被挂在城楼示威。
完了大伙就只能跑呗,因为难民们推门就抢,也没人管,抢不着就动刀子。
要是问他附近村的情况,他也不是附近村里的人啊?
老汉在离开前,又补了句:“附近村落,恐也遭殃。”
宋福生为表达感谢,再次一抱拳,且也告诫老汉一句话:前路茫茫,你身上的衣裳还是过于体面,换了吧。
第六十章 措不及防扛责任(二更)
有些事,不到最后一步,心里总会企盼希望。
虽然这些天他们住在山上,已经走出了第一步,大家好像是选择了逃亡,但是仍然会惦记一种可能,那就是还能家去。
有些事,要不是亲眼所见,不是亲耳听旁人告知,这十几个汉子还没有完全意识到宋福生救了他们什么。
那老汉讲:之前一点儿消息也没有,突然就这样了。
可宋福生却在第一时间掌握了消息,是用他岳父一家的命换来的。得知后也并没有只着急自家跑,把如此救命的消息又告诉了村里人,仁义。
要不是提前知道这些,他们这十几家怎么可能会带出那么多家当,大概也会像这些走在雨中的麻木人一般,只简单带个包袱,带个三五斤干粮。也或许,早就被突然冲进院落抢劫的贼人打杀。
此时再重新上山,别说本就和宋福生交好的高家王家郭家和里正家,就是宋福生大伯家的大堂哥宋福禄,心里也越琢磨越后怕,越后怕越对三堂弟宋福生感恩。
一直以来关于那头牛的争执;祖父闭眼前还心心念念二房宋福生的偏心,眼里根本就没有他们大房,对他们这些一样的儿子孙子没有只言片语的嘱托,满口都是宋福生。
以及宋福生凭啥是老宋家唯一的读书人,对三堂弟每次回村展示过好日子的嫉妒,以上种种,在人命面前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宋福禄此时的心里话:这次,三堂弟,谢谢了。
沉默,摸黑爬山回去时,大家一路沉默。
宋福生心里也沉甸甸的。
当他们浑身被雨水浇透,带着一脚稀泥满身风霜赶回洞口时,接过家人递过来的姜汤,看到家人满是期盼的脸,都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半个时辰后,山洞里和庇护所里充斥着女人们的哭声。
李秀哭赵富贵没了,她和怀里的儿子要怎么活。
宋福生的大伯娘哭二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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