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的事差不多定下来前,周罄请假坐火车跑去找何棋了。她要当面跟他说去留学的事。
两人合住的屋子里乱糟糟的,墙角堆着高高的行李。周罄曾发愁到时怎么带过去,但这些都是必须品。虽说到那边也能买,但不客气的说,到外国后人生地不熟的,想买个合心意的锅铲都能跑断腿。
所以能带的都带上,穷家富路。
要不要我给图海带点东西?周罄问。
林美说不用,送她上了火车。回到家后就给图海打电话,他那边也乱糟糟的。
我们一会儿就去火车站!图海说。
到时你劝着点。林美道。
我知道。图海说。肯定要劝着点,这次绝对是个大麻烦,一个不好,这一对说不定就要完了。
两人在电话里都沉默下来。
幸好我们不这样。图海轻轻说。
林美笑了一下,说不尽的复杂。她轻轻说:我们不会的。
她不会让他们的感qíng变坏的。
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得今生擦肩而过。林美感叹道。
图海有点受宠若惊。林美很少说这种文艺的酸话,他听了她的话,心像被什么揪着一样。
林美:我爱你。
我爱你。
我遇到你。
我和你在一起。
图海似乎走到了一个比较安静的地方,他的声音更清晰,仿佛有回声般,我也爱你。我最爱你,我永远不会离开你。他这话说到最后竟然有点哽咽。
两人又沉默下来,似乎此时都辞穷了。
然后两人一起轻轻笑。
去吧。林美说。
嗯。回头接到周罄了给你电话。图海说。
又等了一会儿,拜拜。林美说。
嗯。图海说,你挂吧。
那边传来咔的一声,电话挂断了。图海收起手机,推开厕所隔间的门。外面何棋在等他,见到他出来也只是点点头。
图海快步走过去揽着他的肩使劲摇了摇说:别灰心。日后你们的日子长着呢,别生周罄的气。
我不生气。何棋似乎这些日子也改变了,变得沉稳了,他坚定的说:我也会出去的。最多一年,我会拿到全奖出去。
图海说:对,到时你们哪怕不在一个学校,想见面也方便。
何棋摇摇头说:不是。我不是追着周罄出去的。我出去是为自己。为了变得更qiáng,不要再像这次一样软弱无力。
火车上,周罄看着飞驰而过的景色,这是她自己走出的第一步。没有爸爸,没有林美,她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林美在家里接到舅舅的电话。
舅舅在电话里说:美美?你要的钱我已经给你汇过去了,放心gān,舅舅在这里站着,赔了也不怕。
林美笑着说:舅舅,我会小心的。
舅舅在电话里啧道:做生意哪能小心?要胆大细心,敢想敢gān。你说你在这一行打了两年工,想自己找几个人gāngān,那就gān。咱们家人都有做生意的天分,就你弟上回回来就说想在电器卖场代理个摊位卖手机,把你舅妈给弄过去了,也省得她再卖盒饭。一天卖卖电话卡什么的也是几百块,你舅妈兴头的跟什么似的。外甥似舅,你像我,去gān吧,肯定不会错!
林美挂了电话,伸了个懒腰。
一开始她可能做不了多大,只能挂在别的公司下头喝点剩汤,但只要稳扎稳打熬下去不愁没有生意做。大làng淘沙,谁能站到最后,谁就能笑到更好。她转了一圈回来,实在不想再给别人打工了,还是自己做老板的好。
不过这件事她还没有给图海说。
林美拿着手机犹豫了下。
等今年见面时再说吧,到时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呢?
火车站,晚上七点。图海去买了两瓶水回来,何棋接过水说:你有没有想过以后怎么办?就这么一直读下去?跟着老板混?不想拼一把?这次的事让我明白一个道理,男人,还是应该有点能耐才行。
图海说:我打算去考公。
何棋愣了下,看了眼貌似平淡的图海,笑道:行啊,以后就是官老爷了。何棋叹口气,其实要不是周罄爸爸是当官的,我也想往这边走吧但他又不想放弃自己的专业,最后决定还是不跟在泰山后头学了,太丢人。
图海笑了笑。他已经想好了。在何棋出事后,他就一直在想。他喜欢他的专业,但人生的成功有很多种,他可以选择一条比较近的路去走。为了他的梦想。
真的下定决心后,反而觉得脚一下子踏到了实地。他打了个电话回家,父母都很支持他。妈妈还说以前一直发愁他毕业了怎么就业,现在工作不好找,他这个专业的就业率也不怎么样,公务员好啊,至少是铁饭碗。
图海喝空水瓶捏扁扔到垃圾箱里,那边有人说:进站了!车进站了!
巨大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渐渐bī近了!
何棋和图海都向前跑去。
☆、第141章
两条线。
林美心里bào出一声哦唛嘎哒!
第一次,她的脑袋糊成一盆浆糊。所以她从卫生间出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告诉别人自己会晚到半小时,然后把打底裤脱了,翻衣柜找毛裤。
怀孕要保暖,这是她在糊成一片的脑海里找出的第一个念头。还有,她还需要一双柔软的平底鞋,所以最后她穿的是慢跑的运动鞋。
在满屋子找衣服的时候,林美拨了个电话,国际长途。
那边很快接起来了:出什么事了?为什么不用QQ?这个时间美国是下午,接到姐们的电话,还是手机这种即时联络,第一个反应就是出事了。
我有了。林美脱口而出。
这种时候她没有第一时间联络图海或林妈妈,而是先打给周罄。她觉得此时此刻,大概只有周罄能完全体会她的心qíng,站在她的角度替她考虑。
告诉林妈妈,问题可能会扩大。
告诉图海,好吧发现怀孕后她竟然有一丝怨恨不想告诉他。
电话那头静了半秒,然后周罄很严肃的问她:放松点。冷静点。你想好了吗?
林美突然又不想去上班了,但她还是准备好出门了,下楼时已经基本镇定下来了,话也多了:问题其实不算大。你知道我跟图海两年前在一块时就偷偷把证给领了。
当时图海跑到北京来,林美考虑到两人在一个地方了,年龄什么的都到了,说不炖ròu也不可能了,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擦枪走火?所以跟图海商量之后,两人瞒着两家家长先把证扯了。
就是没办酒。
这样似乎很蠢,但林美也不知自己那时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就是觉得这个主意好极了!
扯了证后,心突然踏实下来了。图海也跟她说从此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不一样了。然后两人好像再也没有那些忐忑和不安,就是一家人了。
周罄是知道这个的,她当时劝了林美一个月叫她不要这么冲突。还差点想飞回来阻止。周罄跟林美说:以前都是我冲动啊!怎么现在你也没脑子起来了?这就是结婚啊!你以为不办酒就不算结婚了吗?!你脑子进水了?!
林美把自己的心思跟周罄掰碎了解释,总结下来就是:她不敢告诉家里人。
我想自己决定一回。这个决定只跟我有关,我不想牵扯上家人。林美冒出一句非常古怪的话,我想为自己活一回。
这话放在这里真的一点都不通。但周罄却接受了,有时我也这么想。我谈恋爱找男朋友就是我自己的事,不想听别人说这说那!
林美:对不起
我不是这意思。周罄说,美,咱俩不一样。当时你说的那些都是真的为我着想你才说。就是有时她叹了声,我觉得我们那边的亲戚关系太重了。还是这里轻松。
到美国来了之后,周罄感触最深的就是她爸对她的爱是很深,但有时她也会觉得这么深的爱太沉重了。
因为她不能辜负父母如此的深爱。有时为了对得起他们付出的爱,她要bī自己做很多很勉qiáng,有时也很不愿意的事。就算事后证明父母是对的,她是错的,她有时也想大喊一声:就让我错一回又怎么样!
所以林美想避开父母的视线,自己结婚,她完全可以理解这种心qíng。因为她有时也会这么想。
周罄悄悄道:其实我有时都想跟何棋这里结婚算了。
林美:你冷静点。
不过林美换个角度想想,就觉得其实这话,她也不该说。就算是为周罄好,她也不该想去左右她的想法。
结婚证扯了三年,图海给她买了戒指,她也戴着回过家,但没有家长怀疑这戒指。就算她说是图海买的,林妈妈也认为只是一个普通戒指,而非结婚戒指。
最近半年,林妈妈也会催一催说都二十八九了,什么时候结婚啊?姑娘年纪拖大了不好。不过她跟图海感qíng一直很好,两人在北京相依为命一起打拼,两家父母也早有默契当亲家在走了,只差一个婚礼来召告天下。
所以,也没什么好急的。
只是现在林美肚子里揣了一个宝贝蛋,问题就严重了。
周罄发愁道:怎么办?你怎么跟你妈说?
怀孕这个绝对是小事。问题是林美和图海早就扯了证这件事,两边家长还不知道。这个孩子肯定是不打的,不打的话,就要跟家长报告。一报告那肯定是婚礼走起啊,肯定就要说起扯证的事。
什么?!三年前就把证扯了?!
林美一声沉重的长叹,这是我这辈子做的最蠢的事。
人生难得几回蠢。节哀。周罄点头说,今年过年我回去,能赶得上你结婚就参加,赶不上就给宝宝包个红包,当我这个gān妈的见面礼了。
林美又是一声长叹,叹的旁边的人都奇怪的看她,想这姑娘遇上什么难事了?
周罄安慰她:没事,你以前乖了二十几年,偶然出一回错,你家里不会怎么样你的。
就是因为以前太乖了,一直是乖宝宝,人生赢家,突然犯蠢杀伤力才大啊。
挂了周罄的电话,这边紧接着图海打进来了,一接通就急道:电话一直接不通,你在家出事了?
林美第一次不知道怎么跟他说话了,犹豫了下,放轻声音道:你晚上几点下班?我在家等你?有点事想跟你说。
图海听这话音不对,不由得十分忐忑,旁边有人过来跟他说话,他摆摆手让人先走,东西放下,对她说:好,我今晚不加班,七点就能到家。你想吃什么?我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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