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相框看了半天,忽然问:“这是在南非?”
亚瑟点点头,也凝视着相框里的人,陷入追忆。
良久,他方说:“我妈妈当时在那里主持的项目是——通过募捐,让贫困乡村的孩子们能骑上自行车①。”
“自行车?”
罗伊惊讶地问。
他实在是没能明白,要帮助贫困乡村的孩子们有很多种方式,为啥是自行车?
“拥有一辆自行车,就相当于生活的半径拓展了至少20公里,这些孩子们有了这项工具,才有机会接受教育,才有可能前往离家很远的学校上学……”
这些内容对于罗伊来说是百分百新鲜的。
他从小生活优渥,开始骑行纯粹是兴趣使然。
他可还从来没想过,自行车——人类发明的许许多多交通工具的一种,在亚瑟口中,竟能赋予很多人改变人生的机会。
“为了这个项目,我的父母一直分居两地,并且导致了他们婚姻失败……”
“但是我妈妈她,一直都不后悔。”
罗伊盯着照片里的女性,确定亚瑟说的是真的。
很显然,直到这位女性生命的最后一刻,她都认为自己所做的,给身边这些孩子们带来了实实在在的改变。
这或许,是自行车给人类带来的,另一种不同凡响的意义。
“但是,我还是希望……”
亚瑟猛地吸了一口气,鼻音有些浓重。
“……我还是希望她从来都没有离开我……”
罗伊无言地伸手搭在亚瑟肩上,轻轻地拍了拍。
他总算是明白昨晚那包烟是怎么回事了。
星空下,夜深人静时,点一枝烟,正好感慨他们从未看懂过的人生。
在罗伊的安抚下,亚瑟终于平静下来,恢复到他以前的状态。
旁人如果只凭观察,绝没办法看清他的喜怒——
“我母亲过世之后,父亲‘大发慈悲’地收留了我。”
“但我却没法再接受他了……16岁那年离开了他们。”
亚瑟的话不多。他尽量用最简短最平淡的词句来表达。
看来,他从不轻易向人透露自己的心境。
罗伊却从这些简单言语里听出了很多——
一位独立而善良的单身母亲,一个深受其影响的小男孩……
传递着不被理解不被认可的理想。
“你……是怎么开始公路赛车的呢?”
罗伊不由自主地还想再听听,他想再多了解亚瑟一些。
“说来也有点运气,”亚瑟说着说着,嘴角扬起,可见那段经历对他而言也是十分有趣的。
“妈妈给我留了一架女式的自行车。我从南非带回了英国。”
“离家那天,我把那辆车也骑走了,结果在公路上骑得超速了——被警察抓住,开了罚单。”
罗伊忍不住哈哈一声大笑,伸手拍一下额头,心想:不愧是亚瑟,不愧是你呀!
“有个人帮我把罚款给交了,这人正好是我的第一个教练。”
“后来我加入了宝莱——因为宝莱每年都会在南非进行一段公益实践,将妈妈首创的项目继续下去。”
亚瑟的表情很肃穆:“车队的成绩越好,就会有越多的人关注这个项目——我想的就是这么简单。”
罗伊点点头;“确实……”
为啥上辈子他从没了解过这些?
随着宝莱车队的影响力渐大,他们所倡导的理念将会吸引更多的目光。
亚瑟是个很有魅力的年轻车手,随着他的成名,他所倡导的公益项目,也一定会有更多人认同。
“我只想要给我现在正在做的事找到更多的意义。”
亚瑟闷声说。
很难想象,亚瑟这么个人竟然也能说这么多话——罗伊感觉他应该早已将今天的说话限额都给用完了才对。
然而在亚瑟那里,这个年轻人却像是第一次打开了心扉,有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经历差不多,也愿意倾听的人,正坐在亚瑟身侧,听着亚瑟笨拙地表述着……
只听亚瑟自问自答一般地小声说:
“我们确实可以一直赢下去,但又怎么样?你能赢一辈子吗?”
罗伊:……
他对这句话印象极深,却一直想不起来是谁说的。
他可从没想过,这句话竟然出自自己的“死敌”之口。
这句话落在罗伊耳中,突然显得极其刺耳,仿佛这个老对手正在嘲笑他:一心想赢,却全然不知比赛和人生的意义是什么。
他罗伊已经赢了一辈子满满当当的奖杯,现在则要他的第二次人生里继续大杀四方。
罗伊顿时将手里的酸奶碗一放,起身说:“不早了!明天还有比赛。”
亚瑟惊讶且茫然,不知道自己哪句话突然惹毛了罗伊。
但他是亚瑟,即便察觉哪里不对,他也不会开口询问的。
他只是开了门将罗伊送出去。
罗伊气咻咻地走出很远,忽然惊觉,他四肢肌肉,被亚瑟用特殊手法“处理”过的地方,早已不再酸痛,此刻竟然异常轻松。
他惊讶地抬起手臂,又动了动脚。
他感觉到精力竟已快速地注回自己的身体——肢体的疲劳真的已经抛在了九霄云外。
他又回到了状态最好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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