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胸口一起一伏,许是动作过大,牵扯住伤口,没了手掌压制的伤口处,汩汩鲜血,很快汇聚在脚下,一滩血水触目惊心。
柳长宁:……
她皱着眉,一言难尽,身前的男子未免太难搞,对他和颜悦色,骂她另有所图。冷漠嘲讽相待,又开始逼问,为什么瞧不起他。
我擦……就这种性格的男子,也不知凭何来的迷之自信,优越感不是一般的强。
柳长宁撇了撇嘴,低头便看见地上一滩新鲜的血液,
她眸光微闪,犹豫了一瞬,将他扣在自己领口的手掰开,侧头茶色的水眸定定的迎向他的视线。
脆声道:“不想让我瞧不上你,你得有令我觉得好的优点儿。而现在的你……在我眼里一无是处。”
她反手将他的手扣住,略使巧劲儿将他按坐在木床边。
眼珠一动,语气稍稍和缓,解释了一句:“客栈本就只剩一间上房,方才小二姐已说过原因。与你同住,并不是我本意。倘若你觉得受到了折辱,大可自行离开,我绝不会阻拦。”
裴元绍忽觉心头有些酸,耳边是此女又一次无情的驱赶。
他呆愣的捂住酸酸涩涩的胸口,抿唇甩掉心头的紊乱的心绪,挣扎着便要起身离开。
她说的不错,他得有令人喜欢的优点。如今的他,身负家国天下,机关算尽,杀伐果决,手染鲜血,有什么东西值得人喜欢。
正经的哥儿,相妻教女,贤良淑德。
即使有那等强势的男子,能令自家妻主甘愿一生一世一双人,那也定是才德兼备,名声清白。
而他凭了这副容貌,筹谋了所有。
可却是臭名昭著,声名尽毁。
倘若他说他至今未曾被女子碰过一片衣角,这世上恐无一人相信。
他脏了。
裴元绍自嘲的笑笑,待回过神儿时,将面上徒然而生的悲秋伤月收敛的一干二净。
神色一震,菱唇微勾,便又是那妖而不魅,清高骄矜的长帝卿。
用力挣脱被压制的手臂,却反而被她反手牢牢的抵在床角。
头顶传来她的脆音,虽依旧平铺直叙,声线却大抵软了几分:“行了,算我认输。你素来聪明,既不愿去医馆,便乖乖呆着,否则伤口越裂越大,吃亏的可还是你自己。”
裴元绍眯着眼,受不了她的怜悯,别扭的别开头,冷声道:“你威胁我?”
柳长宁这下倒是不再搭理他,一把将他按倒在床上,抬起他笔直的双腿,快速的将他的缎鞋脱了下来。
待做完此事儿,回头便是他几乎瞪出来的眼珠,那模样活像她侵,犯了他一般。
至于吗?不就脱个鞋?
柳长宁撇嘴,刚准备说话,那人一掌便劈上前来。
她觑了眼他的伤口,暗骂一句好女不跟男斗。脚底抹油,飞快的冲出门。
她半截身子踏出门外,似乎又想到什么,顿下步子,冲着他嘱咐道:“我去医馆替你拿药,好生待着。”
裴元绍眼睛蹿着怒火,只可惜木门紧闭。
他慢半拍的盯着自己白皙如玉、圆润的脚趾。
耳垂的绯色掩藏于黑色的发丝间,心口扑通声如鼓点一般惹人烦躁。
眼底除了震怒,还藏着抹几不可查的窘态。
他还记得七岁那年,脚踝扭伤,夫后亲自为他擦拭御药。
永宁宫中
父后慈爱的哄道:“绍儿疼不疼?”
七岁小儿摇头,一脸严肃道:“不疼。母皇说了,儿臣生而为长,要坚强、隐忍,方能对得起皇家长帝卿的身份。”
父后后拿丝帕擦干了眼角的泪,别开视线,盯着他裸露在外的脚趾,半晌方道:“邵儿长大了,脚趾可不能随意让女子见了去。倘若有中意的女子,看了我邵儿的脚趾,便定要将她招来当妻主才是。”
七岁的小儿抿唇:“妻主?我才不要妻主,夫后放心,儿臣往后定不在任何女子身前露出脚趾。”
寝殿内传来父后阵阵笑声:“你啊,还小。”
第17章 旌寰
因了药铺离客栈不远,柳长宁买好金疮药返回客栈,仅用了一炷香的时间。
回来的时候,客栈门口多了一对车队。
为首是一辆青棚乌盖马车,身后缀着二十余带刀侍卫。
马车装饰极为精致,车身雕龙刻凤,锦织帘布垂落,微风拂来,掀开车帘一角,只能见着车内一角红木。
车队在云来客栈门前停了下来,侍卫训练有素,翻身下马,垂首躬身而立。
马妇收好缰绳,率先下马,布好脚蹬,这才恭敬的对车内的人唤了声:“将……女君,到了。”
车内的人,极淡的嗯了声。
挑开布帘,走出来的女子长靴轻点脚蹬,一跃而下。一应动作,端的是优雅而端仪。
来人是一位年轻的女君,身材极为高挑,身着一袭靓蓝色杭绸阔袖袍,腰束银白金丝祥云纹腰带,白玉面,丹凤眼,丰唇微抿,墨发规整的束起一个髻。
炎热的夏日,她衣领直直的竖起,发丝的汗水顺着她坚毅的脸侧滑下,竟似不知热一般,任由汗水打湿衣襟。
本是粗粗一瞥,柳长宁却愣了神,眸中疑惑之色一闪而逝。此人……她似乎在哪儿见过。
她抬眸,欲仔细打量一番,却不料将将对上那人迎上来的视线,那女子丹凤眼中滑着抹浅淡的疏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