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话一出,众人的视线皆聚集于周怀瑾身上。
连声问道:“周君有何高见?”
周怀瑾柳叶眼含着丝温润的笑,她拱手,缓声谦虚道:“诸位大才,瑾莫不能比。既诸位询问,若以我愚见。洪涝解决之要,一则应务民于农桑,薄赋敛,广蓄积,以实仓廪。再之,应修堤坝,通沟渠,行水潦,安水臧,以预防为主。”
此话一出,众人沉思片刻,脸上俱是钦佩之色。
纷纷拱手,钦佩赞赏。
“周世女大才,吾等弗如。”
“周君此计绝妙!”
“端的是天下第一才女,此计应献与朝廷,万民莫不感激女君呐!”
……
被众人一番吹嘘,周怀瑾脸上的笑意更甚。
她抬眸故作不经意的瞟了一眼二楼雅间,脸上意气风发,洋洋得意。
却不料,人群中忽然发出一声耻笑,众人寻声望去。
人群中走出一位女君,身着一袭葱绿素面杭绸棉衫,外罩嫩黄披风。
应是刚从茶楼外进来,身上带着冬雨的湿气。
她粗眉上挑,越过众学子,轻佻的打量了一眼周怀瑾,叙旧道:“两年不见,世女别来无恙。方才听人在议论洪涝,所言之词,甚是熟悉,便上前看看是不是在下同窗柳苍云,却没想到是你呐……没想到你竟然将苍云那本《天下山川治理章则》书籍里关于旱灾治理解决方法,倒背如流。端的是对苍云钦佩有加。”
她唇边带着笑,可笑意却不达眼底。虽说出的话含蓄有礼,语气却似讥似嘲,满眼轻蔑。
拿他人观点化为己用,为自己进入官场造势,此乃文人大忌。
周围的学子犹豫了一瞬间,不由纷纷退后一步。
其中有不少女君,俱是读过那本《天下山川治理章则》,如今经人点拨,仔细回想。方才周怀瑾那一番治理旱灾的言论,哪里是她自己主张,分明是照搬书中解决方法。
这会儿看向她的眼神,多多少少带了丝疏离。
文人最重品行,却原来金陵城第一人,原是这幅……德行,端的是名不副实。
周怀谨神色忽青忽白,她长身而立的站在人群正中,心中怒不抑。
倘若只是普通人拿此反驳,她尚且有办法收拾她。
只可惜,此女身份特殊,乃德高望重、三朝元老贾太傅嫡长女。
贾太傅两年前归隐田居,但满朝文武,半数皆是其学生,在朝堂之中声望极高。
倘若她以势压人,不仅将遭金陵城学子的声讨,朝堂内清流一脉文官怕是明日早上便要参她定远侯府一本。
周怀瑾仔细权衡利弊,半晌方暗自吞了这番哑巴亏。
却不料,一直跟随在她身后的柳冬突然上前一步,满脸不悦的冲着来人,拔高声量,呵斥道:“你是何人?胆敢如此放肆与周君说话?”
以往跟着周怀瑾,柳冬狐假虎威,在寒门学子中以势压人的事儿做的多了。
此番见有人挑事,当仁不让,挺身而出。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世女灰灰沉沉的脸。
贾子云掩嘴轻笑,她越过柳冬的肩侧看向周怀瑾,一脸不赞同的叹道:“世女这些年,不仅德行有亏。这寻找下人的眼光也越来越差。就这等没规矩的奴才,主子尚且没有发话,也敢出来质问?”
“你……”柳冬气的发抖,她这些年跟在周怀瑾身侧,鞍前马后。但因了周世女的身份,在育德书院,狐假虎威,被人尊称一声“柳女君”,如今又托定远侯府的关系,得了一举人的身份。金陵城内平民百姓无人敢言语无状,称她为奴才。
事及读书人的身份,柳冬怒目圆瞪,张嘴便要争辩一番。
却不料,眼前徒然横亘一只手。一巴掌快很准的扇在她的脸上,她的脸顺势歪倒至一侧。
柳冬捂着钝痛的脸颊,抬眸,便见周世女阴沉的目光。原本心中生出的戾气,顷刻消失。
周怀瑾一脚踹在她的腹中,怒斥道:“狗东西,贾师嫡女也是你能斥责的?”
她说完看也不看她,对着贾子云拱手:“两年不见,子云远在岭南一切可好?为姐甚是挂念。”
周怀瑾笑的温润如玉,这会儿与贾子云寒暄,却绝口不提方才借他人文章为己用之事,脸皮之厚堪比城墙。
贾子云冷哼出声,考量到需给定远候府留下三分薄面。
这才转身,没有继续为难于她。左右在场的学子俱不是傻的,这会儿看向周怀瑾的眼神,虽不敢明目张胆的轻蔑,却皆是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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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子云因了是贾太傅嫡女身份,此刻在一众学子中万众瞩目,被一众贡生团团围住,请教文章,一时半刻,却是脱不开身。
她隔得老远看了一眼窗口的方向,柳长宁似身后长了眼睛,回头,对她颔首示意。
贾子云得了首肯,拿起周围女君递上前来的文章经意,仔细品读。
茶楼内文人学子,探讨声愈发火热。
柳长宁在方桌上浅酌两杯茶水,见好友一时脱不了身,起身去了茶楼后院。
后院有一方莲池。
金陵城小雪过后,天气尤为寒冷,莲池上结着一层细细的薄冰。
柳长宁拢紧身上的披风站在廊亭内,托腮看向不远处的莲池。
天气寒冷,呼出的气息凝成一层白雾,透过层层白雾,看莲池,朦胧如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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