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悄悄拿眼去打量二太太,见她面如死灰神情默然,知道自己的话已然起作用了。为免把二太太逼急了拼个鱼死网破,她便放缓了语调道:“其实我也知母亲这般做是一片好意,想让修哥将来有个更好的前程。修哥也不是那不懂事的孩儿,况且他平日里便同朗哥交好,是断然不会抢弟弟的东西的。母亲既是朗哥的生母,也该知他的品性和为人。说句托大的话,连如今宫里的贵妃娘娘都曾倾慕于他,母亲又何必担心朗哥将来没有大出息?修哥虽是我的亲弟弟,但凭良心说我也要承认,他除了书念得好一些外,其他地方还远远不及朗哥。母亲大可不必妄自菲薄,先将朗哥给看低了。须知三岁看老,朗哥如今十四五了,也能看出个大概来了,他将来定是个好的,这个陆家迟早是要交到他手上的。”
二太太静静听着宁娘的话,突然觉得自己不是在和个十几岁的小丫头说话,倒好似在听长辈宽自己的心似的。一瞬间,二太太也有些恍忽,直觉面前的宁娘陌生得令她看不清也猜不透。
☆、第98章刺激
宁娘从二太太那里出来后,直接回了西湖月。
二太太是清早把她叫过去的,说了半天话还没到中午开饭时间,她便窝在窗边的炕上小憩了片刻。这天是一日冷过一日了,外头风吹得响,雪下得也急,倒是屋里烧了火盆又点了火炕,热得人简直要出汗。
宁娘身上搭了条湖青色的绒毯,一手支着下巴,闭着眼睛休息。迷迷糊糊的竟是睡着了,还做了个梦,梦到了上辈子的一些事情。家里一贫如洗,她没有父亲,妈妈辛苦把她养大,正盼着她大学毕业找份工作养家糊口的,结果一场意外害她来了这么个鬼地方。
这个地方虽然不愁吃穿,可日子实在难过,比她上辈子活得辛苦多了。这么大个家,却连个疼她的长辈都没有,个个都算计着她,想着法的从她这儿捞好处。她心想这次把当铺拿回来后,她终于可以暂时歇可口气了。有了银子在手,往后她便不怕什么了。嫁不嫁人有什么打紧,有钱还怕饿死不成。大不了就让人在背后说几句罢了。古代的女人视名节如性命,她却不大在意,关起门来过日子,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大约是这桩心事终于了了,宁娘心情放松,一个不留神竟睡了好大一会儿。直到银红拿着几枝红梅从外头进来,寻瓶子给她插起来时,才发出点动静把她吵醒了。
宁娘揉着眼睛坐直了身子,看看她手里的红梅,又去看外头的雪景,忍不住感叹了一声:“今年这雪下得可真好看。”
银红抱着个粉青窄口瓶过来放在桌上,一边插花一边笑道:“小姐今儿个倒是转性了。我记得去年你还抱怨连日下雪,外头路不好走呢。今年这雪我看也没什么不同,怎的小姐倒觉得好看了?”
宁娘冲她笑笑,却不说话。其实景还是一样的景,没啥不一样,不过是看景的人心境不一样了,自然看出来的景色也就不同了。
虽然二太太还没有明确答应她的要求,但从刚才的观察中她已经明白,这一仗她必胜无疑,纠结的不过就是时间长短的问题了。二太太或许还想再挣扎一二,去二老爷那儿再吹吹枕边风。但对宁娘来讲,结果都是一样的。
跟二老爷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四年,宁娘对这个名义上的父亲已经摸透大半了。他就是那种什么事情都只考虑自己,永远将自己的利益摆在第一位的人。而如果事情和他关系不大的话,他一般没什么兴趣,基本就按照怎么方便怎么来的法子去处理了。
修哥写进族谱的事情是定下了的,没道理一个养了几年的孩子到最后竟对外说是养子,这不笑掉别人大牙了嘛。更何况舅舅还在呢,他是断然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至于修哥是嫡是庶,二老爷原本应该是不在意的,不管写在谁的名下,总都是他的儿子。
但如今沈家崛起,二老爷想要和沈家搞好关系,那就必然不能将修哥写在姨娘名下。若真这么写了,岂不是就将沈家划归到姨娘那一拨亲戚里去了。舅舅好歹也是朝廷命官,哪里能跟个姨娘攀亲戚,那简直是在打他的脸了?
所以如今二老爷的态度已然很明朗了,二太太再怎么闹也是没有结果的,到最后不过是惹二老爷生气,白被训斥一顿罢了。
宁娘心里笃定,心情自然格外舒爽。这些天外头天寒地冻的,她也不能出门,先生那边的课也是给免了,她便每日里坐屋子里绣花打发时间。有时候几个小丫鬟还会找点野栗子回来烤,烤得屋里噼啪直响,那香气光是闻着就让人食欲大增了。
宁娘也会和她们一道儿玩,烤栗子拨栗子吃栗子,一个下午一眨眼的功夫就过去了。
转眼已到二十五了,没过几天就是除夕了。这一日离宁娘去见过二太太也就过了三四天,晌午吃过饭后她正在屋子里和小丫鬟们说笑了,突然外头秋霁走了进来,脸上虽带着笑意,但一看就笑得有些勉强。
宁娘对秋霁一向是很看重的,也知她是个心思深沉的姑娘,很有些自己的想法。这些天西湖月没发生什么大事儿,按理说她不该这个表情的。
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儿了。宁娘心里一咯噔,面上还继续跟春晴她们说话儿。秋霁也不作声,只是凑过来一起剥瓜子吃。过了片刻后宁娘抬手伸了个懒腰,打着呵欠道:“唉,你们这帮子小丫头,精神头怎么总是这么好,明明还没我睡得多,竟也不知困。我可是不行了,得眯一会儿了,你们也散了吧。外头风大雪大的,也别乱跑了,都回房歇着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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