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说着玉兔的故事儿,吾边带着一个才能胜衣,未脱丱髦的姜小孩爬山拔闷。
宿雨初晴,姜小孩费了不少气力,同吾一同爬上隐藏在细雾轻雨的山林,嘴里念到:“姩姩也想要一只玉兔,玉兔所捣之药,服之定有效,姩姩吃了就不是傻儿了,师父,您给姩姩抓只来吧。”
吾回:“姩姩不傻。”
姜小孩小脚丫沉重起来,不太开心,吾又补了一句:“只是幼稚未退”
在细雾轻雨中行走,往下一看是万丈深潭,姜小孩十分小心地走着,她嘴里吃着饧糖韵果,谁知不防备,被松梢而下的长臂猿猴夺劈手一夺。
长臂猿猴尾巴帘卷钩般挂在树上,仰天一笑,得意地吃着从她手中夺来的糖果。
姜小孩气得原地小跳,指着树上倒挂的毛东西,说:“师父,它们抢走了姩姩的东西,您要帮姩姩抢回来。”
吾戟指向姜小孩鼻尖,不满道:“为了你那串吃的坑坑洼洼的糖果,你竟然让风度翩翩的师父去追那顽皮的猴子,哈,真乃大掉形象!无理取闹。”
“不帮姩姩抢回来的话,姩姩会很伤心的。”姜小孩珠拍掉指着鼻尖上的两根手指。
吾拎起她的衣领,往前走:“随你。”
言外之意便是爱气就气。
姜小孩啮着下唇,头颅低垂进腔子里,暗自生闷气,两眼直直的,没有看路,结果踩中一块石头,膝盖先着地,跌了一跤,把骨头跌走作了。
骨头走作,疼得姜小孩眼泪直流,吾无奈,揉揉那截隆起的骨头,道:“如何同那位借藕重生的哪吒一样,一跌,骨头与骨头就脱了关系,小孩啊小孩,你可也是一只小莲藕?莲藕炖排骨,可香了。”
姜小孩呱然大啼,吾哄不住,背上姜小孩就道:“莫哭莫哭,师父再给你讲个故事,讲只莲藕精的故事。”
……
屋外传来叁声犬吠,是叁花在喊人放它出院去排泄,憋了一整夕,它憋得四条腿子在颤抖。
天才有点鱼肚白,屋内的人正酣眠,婢女翠翠赶忙引着叁花出院排泄,她动静不大,但屋内的人还是受扰了。
屋内的姜豆娥朦朦胧胧地醒来,发现脖颈又不能动弹,数四尝试转动,无果,她只能她歪着脖颈,对着门口大喊:“爹爹,娘娘,兄兄,救命啊,柚柚脖子又出毛病了。”
连珠箭叫了叁个人,进来的却只有兄兄姜小白,爹爹和娘娘半月前心里赤剥剥,撇下她兄妹二人,把臂出门远游了,如今家中只有一位正在休沐的姜小白。
爹娘不在,兄兄便为父为母。
姜小白风风火火进来,手上还拿着一根从藕池里拔出来的藕,看到床上不得动弹的人就是一阵不轻不重的奚落:“让你莫贪睡,多起来活络四梢,你倒是将兄兄的口中言,当作一阵耳边风,这下知错了吧。”
作为一只莲藕精,平日行动僵硬也就罢了,身上的骨头还时不时错缝,姜豆娥欲哭无泪,只能动动几根手指头,僵硬地指向门外:“姜小白,快,快把小扁鹊谢齐给柚柚找来。”
她嘴上一急,直呼出兄兄本名。
姜小白把手上的莲藕放下,心里醋溜溜的。
那小扁鹊谢齐有什么好,不过与他一样,都是安眉带眼的人而已,什么医术精湛,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位打当行医,不通经书的骗子,一个骗子竟让他的姜小妹日日念叨。
姜小白一想好几次巡街治安的时候都撞见这位小扁鹊和松州小花师似乎有联络,更生气了,他不大高兴地说:“怎的了,松州就只有你那位小扁鹊,没有小华佗吗?莫忘了你兄兄成为捕快之前,可也是从医的。”
“姜小白你走开,你从的是畜医,还是半路出家的畜医,柚柚要小扁鹊。”若是现在可以动弹,姜豆娥一定会跳起来给姜小白一拳。
姜小白一脸傲色,洗干净手上的淤泥,捋起一截袖子走到姜豆娥床边。
“柚柚乖,今日就由兄兄来给你正骨,兄兄前几日还去帮隔壁养鹅夫妇的大白鹅正骨了,手上不生疏的。”姜小白端起姜豆娥的脸端详了一会儿。
后脑勺离开枕头,姜豆娥心里害怕,死丕丕地躺着,一双眼儿,热泪先下了好几滴。
什么帮大白鹅正骨,大白鹅经过他的手,直接一命呜呼上西天去了,养鹅夫妇不追究,也不敢追究,把大白鹅拔毛去下水,卤成一道菜,还分给姜小白一半。
姜豆娥前几天吃鹅肉吃得欢,还说往后去多帮大白鹅正骨,这样就时不时可以吃到鹅肉。现在轮到自己,她害怕自己待会儿变成一道炸藕:“姜小白,你给我住……”
话还没说完,姜小白手腕用力一转,只听骨头发出沉重的“喀嚓”一声,然后姜豆娥的秀气五官就扭成了一团:“我的娘娘诶……”
姜小白之前从的是畜医,牲畜的骨头怎与人比,再说姜豆娥也不是常人,就是一个借藕重生的人,俗称莲藕精,骨头和莲藕一样脆脆的,动不动就错缝。
叁年前姜小白从一位畜医变成了松州捕快,捕快的功夫了得,手臂的力量不与泛泛男子相比,亲自帮姜豆娥正骨,自然用力过猛,到头来弄得更糟糕,姜豆娥本来还能转一转的脖颈,这下彻底转不动,只有一双眼睛能转动。
姜豆娥觉得自己的颈与肩胛已经完全脱离了干系,她珠泪乱溅,加倍地哭道:“姜小白,你完了,我要在爹爹和娘亲面前伺你之短,你这个蒙古大夫还敢卖弄精细。”
“别……我错了。”姜小白心惭面赤,轻轻抱起姜豆娥往外走,“兄兄我带你去找小扁鹊。嘿嘿。”
“晚了!”虽然不能动,但姜豆娥的气势不弱一分,姜小白低声下气道歉也不能霍她心头的怒气,“姜小白,我姜豆娥,今日要和你擘破面皮,你等着跪香吧。”
“擘破就擘破,咱先把脖子给治好了再擘。”姜豆娥是他姜小白看见生长的妹妹,什么性子什么德性他都了如指掌。
嘴巴是坏了点,爱不尽道理,但那心肠可软了,擘破面皮这事儿喊了十来年,可没有一次擘破过。
听说要去找谢齐,姜豆娥怒气稍平:“去找小扁鹊吗?等等,容柚柚换身衣服再去。”
这个节骨眼儿上了还不忘涂泽装扮,姜小白气急败坏道:“柚柚真的是没有片刻安宁!那家伙把衣服脱了身上没几两肉,就是个两手不能提重的小白脸。”
姜豆娥无所容心地说:“俗话说的好,自有嫦娥爱少年子,柚柚就是喜欢又如何。”
“一只莲藕精,妖魅乎,竟敢自比嫦娥喜欢少年子……”
“妲己亦是妖魅也,还不是照样喜欢少年子伯邑考,喜欢风度翩翩的少年子,喜欢便喜欢分什么人乎妖乎魅乎,兄兄迂拙!”
“是是是,柚柚净有理,兄兄说不过你。”见不是话头,姜小白当先闭上嘴巴,不闭上嘴,今日都得听她念叨。
但姜豆娥蹬鼻子上脸,胸间有一团委屈气驱之不散,她不依不饶继续说几句,姜小白投降:“成,回去换衣服。”
自从家中多了一位小姑娘,姜小白在家的地位一落千丈,姜豆娥犯再大的错,爹娘也不说姜豆娥一句,只怪姜小白做哥哥的辅导无状,白上了几年书院了。
姜豆娥不冤,姜小白冤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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