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上三分慈爱三分恭敬,没有一点长辈的拿乔,便是只痴长李奕两岁的怀淑公主面对李奕时也做不到这样。
怀淑公主因太后势大,在李奕面前不顾尊卑,只以长姐自居,李奕多有不耐,只不和她一个女子计较罢了。
然而贵为长公主的姑母却能对李奕这般,长公主受高祖宠爱,受先帝敬重,这是怀淑远远比不上的,长公主在李奕面前以姑母之尊待之亦无不可,却真软下态度。
长公主早年跋扈,恶名许多,却还深受高祖喜爱,除了是高祖的长女外,与她会做人分不开的,该长人颜面时不能端着,就得长人颜面。
年仅十九却已承受许多轻慢的李奕心中不无动容。
李奕连忙上前托起她的双臂,“姑母不必多礼,侄儿原想去府中拜见,今日瑶儿妹妹说想念姑母,侄儿只好劳烦姑母来宫中一趟。”
李奕对长公主不称朕而称侄儿,亲近之意溢于言表。
先帝逝世早,李奕一直被宁氏养着,长公主原担心李奕亲近她们宁家,和远了李氏家族,今见他对自己亲近,便安心许多,脸上笑意更重。
李奕给她赐座,又问:“姑母近来安好?府中老夫人安好?中书令大人在府中忙些什么?”
李月平:“姑母无事,老夫人也安好,老爷白日当差,晚上回来得空了看看书。”
李奕听她这样说,知中书令也不得闲。
此前他曾召见中书令,之后将唐瑶儿的二哥唐随调入北衙禁军,北衙禁军原是他父皇为他留的宫中守卫,但他十二岁时握不住这股力量,如今北衙禁军安插了哪些人手,是否还能为他所用,他没有把握。
唐随是他表哥,即使没有唐瑶在,他也信唐随,不过唐随能否在北衙禁军中站得住脚,当得起他交给的重担,他就不清楚了。
中书令想来也在为这一事操劳。
李月平又对唐瑶道:“你弟弟个不省心的,你爹愁他愁坏了,看书也看不成!”
唐瑶的弟弟今年刚满十岁,正机灵顽劣的年纪。
李月平:“每天都喊着要学他大哥哥做将军,把夫子按在身下当马骑,你说说这,一天一顿抽都管不住他!”
大哥哥是唐家老大,唐瑶的大哥,唐彦,十年前还不及弱冠,就跑去塞北,从军去了,他去时唐瑶才到他大腿,抱着他哇哇哭,十年里就回来过两次,到现在还没说亲,李月平快被他急死了。
李奕笑道:“中书令大人一世从文,其父唐子兴先生更是不世文臣,没想到几个表哥表弟却爱习武多过舞文弄墨,盖是随了姑母。”
“哪是随了我?姑母可没做过什么。”李奕一句话让李月平的记忆回到高祖时期,高祖称帝后北部还有戎狄来犯,高祖曾亲自领兵退敌,她当时还小,就坐在高祖的马前,那时只是任性罢了,这朝中没出过一个女将军。
李月平不由感叹,“这是李家马革裹尸得来的天下。”可如今姓宁的小人却隐隐有压真主的势头,李月平眼里划过厉色。
李奕自是看得出她情绪的转变,忙急切道:“姑母帮朕。”
李月平惊了一下,知李奕要的不是她帮,是她的丈夫唐策相辅。
她当然是知晓他意的,堂前都传遍了,如今她女儿在宫中受帝宠,如日中天,这个讯息还不明显吗?
她比李奕想的远些,如今宁尚书走前面,功高盖主,他日唐策走前面,又是谁功高盖主?
可没办法,谁让她的小女儿在这宫中。
李月平看一眼唐瑶,她眼中还是闺中的干净澄亮,不知是好还是不好。
李月平让嬷嬷递上酥果盒子,“驸马爷就瑶儿一个亲囡囡,出嫁了还想着她,让本宫给她稍些酥果来,宫中哪缺了这个?”
李奕忙道:“宫中奴才作食斤斤两两都要计较,未免少了些风味儿,若瑶儿妹妹喜吃宫外小食,朕便差人去给她买来。”
李月平笑道:“哪能为她这么破例,你可别惯她。”又对唐瑶道:“既入了宫,就要守宫中的规矩,皇上让着你,你可别让他为难。”她这么说,也怕唐瑶儿真信了帝王真心,她父皇与母后举案齐眉人人称道,可父皇身边依旧新人来旧人去的,帝王哪有真心。
李奕这半大小子的年纪,最能唬人,她怕瑶儿栽跟头。
唐瑶甩甩她的胳膊,“娘,女儿最听话了,您还不知道吗?”
李月平看着她,只觉得她还是个孩子,哪有一点妇人样儿。
李奕听了想冷笑,哼,她听话?今天是谁差点误了事。
李奕目的已达到,便不再久留,好让她们母女俩好好叙叙旧。李奕走后,李月平伸出手指用力戳了下唐瑶的眉头。
唐瑶儿眉间的春色她怎会看不到,她活这么大岁数了,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青天白日的,他们竟胡闹起来了。
李月平觉得这女儿太不像话,可到底没说她什么。
唐瑶捂着额头,鼓起嘴巴说疼,两只水盈盈的大眼睛里却是笑意,李月平哼她一声。
唐瑶讪讪,把酥果盒子打开,捻一个塞嘴里,“唔,酸酸甜甜的,还是那个味儿,果真爹爹最疼瑶儿。”她舌尖划过下齿,回味那香甜酥嫩的口感。
李月平瞥瞥她的肚子,问道:“可有消息了?”
唐瑶不解,又塞一个酥果进嘴里,李月平急着等她回话呢,见她只顾着吃,急坏,把酥果盖起来,递给身后的嬷嬷,不让她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