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今日的打扮还是如上次抄家一般,但路过北镇抚司的行人却无人如之前一样暗中窥视二人,而是忙不迭地走开了,更有甚者还小跑几步,仿佛后面有人追着打一样。
朱厚照转过身叮嘱夏灵瞬道:“一会儿进去你就跟在我身边,不要害怕。”
夏灵瞬微微颔首,见朱厚照伸出手拉自己,便将指尖躲进了他的掌心。
正院进去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差别,甚至守卫还不如寻常衙门一样多,但时不时有一队士兵巡逻,腰间还悬着一把长刀,见朱厚照进来也视若无睹,院内植着几棵梧桐树,只是因着还未发芽而倍显萧索。
等朱厚照与夏灵瞬一同进了二进院,里面正立着一个人,身着飞鱼服,手按在刀柄上,看着倒是很英武。只是他一见朱厚照来了,立刻殷勤地迎了上来,道:“万岁……”
夏灵瞬瞟了一眼,此人正是钱宁,她想了想,又往朱厚照身侧躲了躲,不去看他,而是暗自打量起北镇抚司内的布局。
锦衣卫是永乐爷特意恢复的制度,其中下设诸多部门,负责宫内仪仗、护卫等等,算来夏助也是锦衣卫之一,但真正如夏灵瞬以前了解到的起到督察百官作用的只有北镇抚司这一个衙门,也正是当初夏儒追随牟斌时的办公地点。
朱厚照不耐烦地打断钱宁的话:“少废话,叫人准备了吗?”
“早就准备了,前两日便叫人将这些囚犯都洗的干干净净,绝对不会脏了万岁爷的眼!就连诏狱内的台阶我都叫人洗了个干净!”
夏灵瞬闻言不由一愣,看向牵着自己的朱厚照。
朱厚照对他的“贴心备至”甚是满意,微微颔首,道:“既然如此就快些带路。”
“是是是。”钱宁连忙应了几声,走在朱厚照另一侧带路,却还不忘暗中打量了夏灵瞬一番。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万岁爷又带了这个面容清秀的小官人……
自从上次见朱厚照和夏灵瞬举止亲密,钱宁就发觉自己参透了秘密……因此钱宁还特意让人去民间搜索长相清秀、举止文雅的小郎君抢进府中、着人调教,只等找到合适的时机就送进宫中。
如今正好是恰当的时机——皇后受伤,宫中亦无其他妃嫔,只这么一个清秀的小郎君哪里够?三妻四妾尚且有,再多几个小郎君有什么大不了的?
钱宁脑子里虽然思索这些事情,可也没有冷落了朱厚照,一路上还不忘与朱厚照闲聊。
夏灵瞬见他神思敏捷、对答如流,倒是不由有些佩服钱宁,毕竟这年头以君主为尊,敢和朱厚照偶尔开玩笑的也是少数人,偏偏钱宁有这个胆子,况且两人脾性似乎也合得来,无怪乎朱厚照器重钱宁,毕竟总和那群与他抬杠的大臣们吵架,谁还不想找两个对胃口的人相处了?
等到了诏狱门口,钱宁招招手示意狱卒将门打开,引着朱厚照与夏灵瞬进去,三人身后便立刻跟了一队护卫。
夏灵瞬先前在外面还未有感觉,等到进了诏狱下了几个台阶,这才觉得诏狱内分外阴森寒冷,空气中隐隐传来铁锈与血腥的气息,除了身后发出的整齐的脚步声,偶尔还有水滴落在地上的声音,加上明灭不定的烛火与暗地里隐隐传来的难以言喻的细碎声响,营造出的恐怖氛围确实是实打实的,说是可以止小儿夜啼也不为过。
钱宁边走边道:“万岁爷还不知,这次牟指挥使可是花了大功夫了,说来他也是个厚道人,这次却是下了狠手,这些犯人的下巴都已经卸了,如今也不能说话,更是用冰水都冲的没有任何血迹,换了崭新的囚服。”
夏灵瞬骤然听到熟悉的名字,不由抬眼去看钱宁,屏息凝神听着他说话。
“牟指挥使在我们这些粗人里面是个敦厚的,从来不下死手,偏偏这次变了性子,对这些犯人那是一个比一个狠,倒让我们有些惊讶了,也不知道这里面是不是有人得罪他了。”
夏灵瞬垂下眼睑,料想应该是牟台知道了她的事情,所以才想要尽自己的一份力来帮助她。
朱厚照闻言勾了勾唇角,轻笑一声,道:“他一向忠心。”只是他说完这话手指却忍不住轻微抽动,拉紧了夏灵瞬的手。
夏灵瞬眨眨眼,反手握紧了朱厚照的手。
钱宁本意是想在朱厚照面前说说牟台的坏话,没想到朱厚照反而夸起了牟台,倒让他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好在很快就到了地方,他清清嗓子,道:“万岁爷,到地方了。”
朱厚照漫不经心地扫视了里面的人一周,随后道:“将火点亮些。”
“是。”
夏灵瞬这才看清牢内的情况,那些人倒在地上,下半张脸因为卸了下巴而被诡异地拉长,即使再怎么努力也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诞着口水哀求地看了过来。
她这才明白那些让人头皮发麻的细碎声响是从何而来,正是这些犯人能够发出的最大的声响。等到夏灵瞬适应了这里的亮度,这才看到那些崭新的囚服之下若隐若现的伤口正在渗血,想到他们在冬日里被人迎头浇下一盆冷水冲湿伤口,夏灵瞬便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难怪叶氏提起锦衣卫便总是一副恶寒的样子,还时常想办法将话题转意,这样的场景确实是令人汗毛直竖,饶是夏灵瞬有了心理准备却还是在对上里面的人的眼神时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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