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灵瞬握紧了她的手,道:“那是他的错处,我何曾怨过你?你又何必放在心上、耿耿于怀?只求你以后舍了这轻生的心思,好好活着,就当是为了橄哥儿和我,为了你自己这些年来读的书。”
娄素珍紧咬牙关,许久才道:“若之后提审朱宸濠,妾身愿为娘娘作证,只求自己能得一个心安。到那之后,娘娘便把我和橄哥儿逐出宫去吧……”
“胡说什么?你本就身子弱,不要再想这些了。”夏灵瞬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道:“等这事过去了,你还是留在宫中,这女学还要你这个先生继续教呢,你走了难不成要我去教吗?橄哥儿是个有前途的好孩子,难道你要让他去外面过那任人指点、颠沛流离的日子,那时他又如何自处呢?”
娄素珍双眼放空,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打湿了夏灵瞬的衣襟。许久后她才开口道:“还有一事……妾身的老师唐寅……念在他入京告知一事,请皇爷和娘娘饶过他吧,他曾是南京解元,比我更加明白忠君的道理,绝不会作出那等事情的……”
夏灵瞬伸手为她理了理鬓发,轻声安抚道:“我知道,你就放心吧,待我回头与万岁爷说说,先将他妥善安置好了……你这伤还需静静养着,等过段时间养好了,我再将你搬回我宫中去。你绝不可再做傻事,叫我和橄哥儿担心了,知道了吗?”她见娄素珍无言,只是闭上眼微微颔首,便小心翼翼地扶着娄素珍躺下,这才带上怀信与觅菱起身向外走,还不忘叮嘱太医一定要悉心照料好娄素珍。
朱拱橄休息了一会儿,心中还是放不下娘亲,没多久便又跑了出来在院门口守着,见夏灵瞬出来了,急忙问道:“娘娘,我娘怎么样了?她……她还要我吗……”
夏灵瞬将朱拱橄搂在怀里,轻轻地抚着他还未束起的软发,道:“好孩子,你娘是对那人太失望了,一时想不开,这才做了这样自伤的事情,她心里到底是惦记着你这个亲生骨肉的,怎么舍得离你而去?”
朱拱橄哽咽道:“娘娘,我怕……”
夏灵瞬轻轻地抚着他的后背,道:“你放心,娘娘已经劝过你娘了,她也不过是当时实在想不开,如今想到你这个好孩子,怎么舍得丢下你呢?”她又对周围的人道:“你们都给我打起了精神,每日将夫人照顾好了,绝不可怠慢,平日更是要时时守着夫人和哥儿,差事办的好了,该升官的升官,该赏赐的赏赐,可若出了一点差错,宫规在上,仔细你们的皮!”
众宫人急忙应声。
夏灵瞬又对朱拱橄道:“回头娘娘让人给你们母子两个送些书来,你们且在乐安苑里再住一段时间,等到娘娘想办法将外面的事情打发了,再将你们母子接出来到我宫里住着,就留你娘继续在女学教习女官们,你陪着长哥儿和二哥儿好好读书。你年纪还小,这些事情不必多想,自然有娘娘为你们安排好,你只需好好读书,将来做国家的栋梁就是了。”
“娘娘……”
夏灵瞬好生安抚了这母子二人一番,回去的路上忍不住捏着眉心。
她虽然特意下了旨意强行让娄素珍与宁王和离,但也只是暂时保着娄素珍母子两个,若是对宁王论罪,朱拱橄势必要被牵连,更何况宁王犯的是造反这样足以抄家灭门道大罪,所谓斩草除根可不是一句空话。
夏灵瞬一路上都在思虑这件事情,回了宫中也放不下来,她想了许久,总算想出一个两全之策,那就是给朱拱橄改姓换名。
姓氏往往是确定家族归属的重大证据,更何况是老朱家这样辈分与名字形制都规定严格的人家,一旦改了姓名,那就基本脱离了家族,既是如此,就再没有对娄素珍和朱拱橄追责的道理,只是若想再留他们在宫中也很难了。
可性命才是第一条,还有什么能比活着更重要呢?
夏灵瞬总算理清了一条思绪,额前已是湿漉漉的,加上夏日里来来往往,她早已热得厉害,便拿起原本放在桌上的红鲤戏莲扇摇了起来。怀信见状冲宫人招了招手,便有人抬着冰进来了。
蒲桃见夏灵瞬终于有了动静,心底松了一口气,这才捧着一碗冰酪过去,问道:“娘娘,娄夫人如今怎样了?”
这碗是早以前宣窑做的一套碗盘之一,到如今剩的不多,更不用说是上好的霁红釉碗,盛着奶白色的冰酪很是诱人。
然而夏灵瞬此时也没那个享用美食的心思,拿起碗中放着的梅花小匙晃了晃,叹气道:“好在救的及时,人没什么大碍,只是终究太伤心了,精气神还需要慢慢养着。”
蒲桃听了也不由有些忧愁。
娄素珍对夏灵瞬之心人人皆知,加上她为人和善,也很受坤宁宫宫人喜欢,如今遭了宁王造反这样的事情被牵连,众人自然也是惋惜的。
蒲桃见夏灵瞬有些无精打采,忽然想起什么,道:“对了,娘娘,刚才万岁爷身边的人过来了,说是请娘娘和哥儿们出一趟宫城,去西苑看看呢。”
钱宁办事速度倒是很快,加上这西苑是花了大价钱修的,工匠众多,不停歇地做工,小半年下来已经修的差不多了,便开始依次往内搬家具,每日时常晾晒,再过上一个月左右就能正式住人了,如今暂且去逛逛也是好的。
夏灵瞬抿了一口冰酪,道:“这么大的太阳,亏他想得到叫我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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