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改日我出宫一趟去安排妥当了。”
朱厚照刚刚点头,又觉得有些不对,道:“这事还用得着你亲自去?”
夏灵瞬嘿嘿一笑,没有说话。
朱厚照更觉得奇怪了,料想她出宫的事情并不简单,追问道:“你要出宫做什么?”
夏灵瞬只好坦白:“我对这个唐寅好奇许久了,就想着借机去看看嘛。”她见朱厚照一直盯着自己,俨然事不大相信她的话,嘟囔道:“顺便去向他求一幅字画品鉴嘛……怎么说人家也是一位才子,我最喜欢他那句‘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了。更何况我听说他和沈周先生是师徒,沈先生对于字画一途也很有研究的,我要是能得到一点点指点……”
朱厚照不服气道:“难道我不是才子吗?我也会写诗作画,书法也很好的!”
夏灵瞬故作诧异,有意揶揄道:“你还会写诗呢!快吟诵一首让我细细品鉴!”
朱厚照被她气得涨红了脸,道:“等我回头就给你写一首好好看看!”他见夏灵瞬嘲笑自己,努力想要给自己找回点脸面,清清嗓子道:“看你笑这么开心,难道你会作诗?”
夏灵瞬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道:“我当然不会了。我们那个时候大都写现代诗,即使是写现在的绝句、律诗等等也都失了古味,矫揉造作,倒不如不写。”
朱厚照靠近夏灵瞬追问道:“现代诗?什么现代诗?你给我念一首我听听。”
夏灵瞬想了想,撑着下巴凑近朱厚照道:“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
两人对视许久,朱厚照回味道:“这诗虽然是大白话,也没有韵脚格式,可是……偏偏写的很好,叫人心向神往。”他见夏灵瞬有些得意与欢喜,伸手捏着她的脸,道:“不过你出宫必须得带着我,我可不准你单独去见那个唐寅。”
夏灵瞬小声嘟囔道:“好了好了,我答应你还不行吗……”
七月二十五的时候,宁王一案正式结案,对于各人的处置都有了结果,无罪的或有功获赦的便纷纷被释放出狱,唐寅进了一遭诏狱却也未曾受到什么严重的刑罚,全须全尾地被放了出来,别人都议论他好命,唐寅却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之所以平安无事是因为有人在庇佑自己。
想到这里,唐寅又忍不住自嘲。
读书多年未曾博得一个功名便先跌入尘埃,永远失去了以科考创造一番事业的机会,而后又遇上宁王这档子事情,为了娄素珍这个徒弟上京揭穿宁王有谋逆之心的事情,宁王叛乱之后还保住了性命……倒让他这个狂人开始信起了这些所谓的“命数”和“天意”。
秋日的太阳正是猛烈的时候,唐寅回了之前自己暂居的小院,却发现自己的东西并未被丢出来,反而是被好好保存着,房间看起来一尘不染,显然是有人悉心打扫过的,不由微微一怔。
被关进诏狱走了一遭、房钱未交,没被房东赶出去就算不错了,怎么还会有人为自己打扫房间呢?
唐寅正疑惑着,忽然听到有人敲门,便去开门,只见是一个头戴方巾、神色温和的侍从,见他开了门,笑道:“先生,我家主人有请。”
唐寅觉得他有些面生,但见他衣着整齐,行为规整有度,显然不是一般的仆从,虽然心存疑惑,但还是跟着这仆从一起出门去见主人了。
但这仆从要带他去见的似乎不是房子的主人,而是别人,走着走着拐去了厢房,唐寅路上遇见房东,见他对自己一副亲和备至的样子,心里更觉奇怪。
“先生,到了,请您自己进去吧。”
唐寅疑惑不解地推门进去,只见屋内交椅上坐了一男一女,两人看着是一对年轻夫妻、举止亲昵,正倚着高几闲聊,见唐寅来了,女子急忙端正坐好,却还忍不住暗中打量着唐寅,似乎对他很是好奇。
唐寅简单见了个礼,道:“敢问两位是……”
年轻男子开口道:“我娘子是娄氏的远亲,知道一些你的事情,听闻你要出狱了,受了她的托付便提前来这院落中等你了。”
言下之意便是已经等候多时了。
唐寅心中寻思着娄素珍在顺天怎么会有亲戚,更不必说能够探听诏狱的事情。他思绪百转千回之下忽然顿悟什么,急忙行大礼道:“草民见过皇爷、皇后娘娘,皇爷、娘娘安康。”
“不必多礼了,今日本就打算送她的妹妹回家,便顺道来看看你。”朱厚照见他神色略微紧张,道:“你揭发宁王有功,朕不会再对你过多处罚,只做回一个普通百姓放心即可。”
唐寅心中五味杂陈,想到自己如今已经年近不惑却一事无成,且永远没了成就的机会,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皇爷,大难不死的些许喜悦也逐渐淡了下去,只是行礼道:“草民叩谢皇爷隆恩。”
夏灵瞬在旁边暗中观察着唐寅,见他虽然年纪不小,但眉眼之间确有风流姿态,也可看出年轻时的俊朗潇洒,原本有些模糊的才子形象也逐渐清晰起来。
朱厚照见夏灵瞬还在那里打量着唐寅,不由瞪她一眼,清清嗓子道:“咳……”
夏灵瞬回过神,急忙道:“其实我还有一事要你去做。”
唐寅没想到她会说话,微微一愣,道:“娘娘请讲。”
“橄哥儿年纪还小,我又给他改换了姓名保住性命,但如此便也不能继续留他在宫中照顾,便想着有劳先生在京中客居一两年,待到这事的风头彻底过去了,堵住悠悠众口,我再放素珍姐姐出宫,让他们母子团聚。”夏灵瞬见唐寅愣住了,接着道:“橄哥儿是个好孩子,对于读书颇为上心,就是心思有些深,我思来想去,觉得先生性情疏阔,可以多多开导他,对于学习一事更可以悉心教导,将来有机会还能让橄哥儿也参加科考,便主动找上了门。先生也放心,我已经将这座院落买了下来,橄哥儿和先生的开销都从我账上出,我再为先生聘请二三侍从,照顾你们生活起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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