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廷和察觉到妻子的为难,见朱厚照懒散地坐在那里品茶,只好松口道:“夫人去隔间小坐吧。”
所谓隔间便是杨廷和在会客时请其他有事的人暂且休息小坐的地方,喻夫人没听到朱厚照反对的声音,这才松了一口气,请夏灵瞬到隔间暂坐了。
夏灵瞬倒是很能理解杨廷和的想法,再怎么说他也是和首辅之位仅仅一步之遥的大臣,要不要给夏灵瞬这个娘家空有荣宠、却无实权的皇后过多的礼遇倒也无所谓,至于李东阳和杨一清等人,则是混迹官场多年,为人处世又极为圆滑,自然对夏灵瞬格外温和。
杨廷和家中布置很是雅致,即使是暂时待客的隔间也颇有一番风情。
夏灵瞬和黄夫人坐在一起,笑道:“算来昨日我们刚刚见过,没想到今日又来叨扰夫人了。”
“娘娘客气了。”黄夫人有些不好意思,应对却很是从容,道:“娘娘这话实在是折煞妾身了,皇爷、娘娘能来府上才是让家中蓬荜生辉。”
夏灵瞬抿唇一笑,一边与黄夫人闲聊,一边侧耳听着正厅那边的动静。
杨廷和等到妻子领着皇后去旁坐,这才开口道:“万岁爷怎么能带着皇后娘娘当街游逛呢?要是遇上了心怀不轨之人可怎么办?太子尚且年幼,万岁爷身为人父,总要为太子考虑一番。”
朱厚照看向杨廷和,道:“我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穷酸书生,真遇上心怀不轨之人,打不过我还不知道跑吗?你再说说你,当街遇上我们,假装我们不存在不就是了,大费周章、没事找事的把我们叫来……”
杨廷和早就发现他意图转移话题,立刻道:“万岁爷在昨日是怎么说的?信誓旦旦却又不顾自身安危……”
朱厚照见他这样,不由心中暗暗叫苦。
早知道还不如把两个小娃娃带出来,到时候还能推卸一下责任,说是带他们来体验民生疾苦的,以朱厚照在大臣们那里的信誉度,他说什么大臣们都不怎么相信。
“先别说这个……”朱厚照急忙叫停,随后道:“昨晚宫宴上杨先生你都没有说话,就是李先生也说了几句呢。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好歹也做到了内阁第二的位置上,我不信你一点想法都没有。”
说起这个,杨廷和的神色一时间也有些复杂,他沉默半晌才终于开口道:“如万岁爷所言,如今国库紧张得厉害,并非一朝一夕可以弥补的,比起节流更应当开源……”他见朱厚照面露喜色,话锋一转,道:“虽说如此,但节流才是更为稳妥的方式,如今的大明早就不是太宗、仁宗、宣宗三朝的大明了,禁不住万岁爷这么折腾。倘若有一个闪失,拖垮的会是整个国家,到时候百姓又该怎么办呢?满剌加固然重要,但是花太多的人力、物力以及财力去戍卫一个小国,即使真的守住了又有什么用?”
朱厚照知道他说的有道理,但他已经听夏灵瞬说过“未来”,即使有一丝的不确定,总体上朱厚照对自己的布局还是有一定的信心的。可大臣们和朱厚照不一样,且不说他们根本不知道未来会发生的事情,就算知道了,身为大臣的本能也会让他们做出“中庸”的选择。
朱厚照深吸一口气,道:“我料想你就算看了那道奏疏也未必放在了心上。之前福建港尾曾有一队外国人跟随商船企图上岸,但是被当地府衙赶走了。”他见杨廷和从一瞬的惊讶到不以为意后,接着道:“这次来的只是一小队,如果下次是一整支船队呢?如果他们装载着比我们更厉害的火铳、□□,想要借机攻陷整个大明呢?”
杨廷和解释道:“我们同样也有军队,敌人来了自然会将他们赶走,这同样也是保护百姓。”
“然后继续关上门过日子,不管敌人日益膨胀?假使这些外国人和倭寇狼狈为奸怎么办?”朱厚照语气中略带讥讽,道:“都说‘夜郎自大’,不过是一个小国尔尔,竟然也敢与中原比拟,白白给后世留了笑料。我们这样行径,恐怕外国人看着也是如此。”
杨廷和自觉朱厚照是铁了心认死理,索性努力从另一个方面说服朱厚照,道:“就算万岁爷真的派人守住了满剌加,从此和外国人通商,可是商人四处走动行商,必然要引起许多人跟风,到时候大明不就乱成一团了吗?那样多的流民,地痞无赖也会逐渐增加,耕地的人越来越少,难道要让百姓们饿死吗?”
这件事夏灵瞬早在开始就和朱厚照说过,后世培育出了产量极高的杂交水稻,还有各类铁质机器自行工作运转,与现在百姓们一年劳累耕种的方式相比要快捷许多,但以目前的大明来说,想要达到夏灵瞬口中的水平还有些太难。
之前夏灵瞬所说的改革税法就是一个很好的方法,从今以后只从百姓手中收取银钱而任由百姓较为自由地买卖粮食,同时各地官衙也要时常从百姓手中收取粮食、布匹等,以此达到还富于民并且收支平衡,捅死也能避免某些人借收取粟米等粮食的时候借机偷奸耍滑来窃取百姓缴纳的粮食。
朱厚照将自己的想法简要说了说,见杨一清陷入思考的样子,接着道:“这不也是解决的方法吗?只要我们将税种设计的更加详细,从这些敛财的商人身上刮下更多的钱财,同时减轻对农人的赋税,提升对农人的待遇,这样就不会引起更多人为了追逐利益而抛弃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