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献皇后又如何,那毕竟是前朝的事了,江才人要是这么怀念前朝,怎么不殉葬呢?”
冯嬷嬷单只手揪了她的耳朵,江氏吃痛不过,只能随着站起来,捧了头发覆住面颊,失声痛哭。
“就说是看不顺眼,也要有个情由,堂堂的司空夫人,怎么能像是个母夜叉,平白打人?”
她透过发丝的缝隙偷觑温嘉姝,这位姑娘和温夫人生得相似,却远没有温夫人那样凶神恶煞,如今自己走投无路,若是能让她帮着求情说几句好话,自己就算是攀不上温司空,也不至于把这事宣扬出去,叫自己跌了身价。
“大姑娘!”江氏趁冯嬷嬷稍微松了手,猛然跪在了温嘉姝面前,换了一副凄婉哀怜的面孔,“你来评评理,我今晨正在珠玑楼晒书,夫人忽然领了人冲进来把我捆到了这里,问我昨日司空大人是不是到过珠玑楼借阅典籍,然后就……”
她颤巍巍伸出了自己的胳膊,上面伤痕斑驳,显然是被人用藤条抽过的。“夫人还要我去倒夜香……夫人好歹也是高门出身,怎么会这样对妾身?”
“是怪可怜的,”江氏听那位姑娘有些怜悯地说。
“雨后寒凉,你晨间晒书就穿得这样轻薄,也是个可怜人。”
江才人确实有勾人的资本,那薄绸抹胸里头的风情显露出妇人的韵味,却因没生过孩子,仍是十分紧实。
江氏猛一抬头,正迎上温嘉姝笑意盈盈的目光,有些心虚。
“珠玑楼……”温嘉姝轻轻念着这座楼的名字,蓦然一笑。
“你是前朝高.祖的嫔妃,应该知道以前珠玑楼的女子犯了错,该当如何惩罚。”
见江氏的脸白了几分,温嘉姝俯身,温柔理顺她被人扯乱的头发:“当然,我母亲不是文献皇后,你勾引的也不是天子,还不至于把你的尸骨扔去后山喂狼。”
江才人瑟瑟发抖,杨氏想让人将她带到内侍省去,请内侍们给她派倒夜香的活计,没想到杨氏生的这个女儿比她更加恶毒,还想到要杀了她。
“嬷嬷,给她披件衣服,放她回去吧,母亲那边我会同她说的。”温嘉姝不记得前世有没有这样一个倒夜香的宫婢,不愿与她过多纠缠:“打疼了,便长个记性,不要再纠缠有妇之夫。”
冯嬷嬷应了一句是,拽起了谢恩的江才人,生硬地领她去拿衣裳。
大娘子一向疼爱长女,江氏也没有得手,夫人还不至于气恼到不给女儿这个面子。
温嘉姝进门的时候,杨氏正有些气恼地坐在胡椅上,见了女儿才有些笑模样。
“长公主这是肯放我们阿姝回来了?”杨氏递了一块芙蓉冻给她,满眼爱怜:“宫里新赐的糕点,你快尝尝。”
温嘉姝接过了点心,“圣上要长公主回南内小住,我一个人住在那里也是没趣儿,就回来见娘亲了。”
杨氏心内也不大欢喜女儿同长公主来往,长公主是嫁了人的,只要驸马能忍,别人也不敢说什么,她的女儿才要与人过定,名声可不能有损。
“这里倒是热闹,你要是再早上一刻钟回来,那贱人在你娘亲跟前唱的戏可比在外头热闹多了。”
江才人哀诉的声音并不算低,杨氏在屋里也听了个全,阿姝心软,到底还是放了那女子一马。
“我听说娘亲今日带着人去闯珠玑楼了?”
杨氏点点头:“你阿耶昨日去珠玑楼借书,这女子褪去衣衫,百般纠缠,吓得你阿耶回来便同我全说了,要不是为着宵禁,我当时就过去将她剥光了丢在街上,看她羞也不羞!”
“还是伺候过皇帝的呢,真是不害臊!”杨氏斜瞥了一眼自己的女儿:“倒是阿姝心软,平白放了她去。”
“江氏固然可恶,倒也罪不至此。”温嘉姝单手撑了下颚,衔过了娘亲投喂的第二块糕点。
“要是江氏得了逞,娘亲就是将她与阿耶一并剁碎了喂狼,女儿也不敢有意见。”
“可阿耶对她半点意思也无,打过就该消气了,娘亲同这等人置气,岂不是自降身份?”
江氏挨打也不算无辜,她既然孤注一掷,就应该知道得不到的后果是什么,她只瞧见了温府的富贵,却不想她的引诱会不会令温夫人不悦。
战乱之中,末帝的嫔妃大半殉节,活下来的前朝宫妃孤苦无依,伺候过皇帝的人出不了宫,新朝的皇帝又不肯驾幸九成宫,好不容易现今的圣上肯赐给她们一线生机,哪有不费尽心思的?
“也是,前儿张给谏还讨了蔡修容,赵将军纳了玉美人,剩下的人见有可乘之机,岂有不愿往上爬的?”
杨氏出身弘农名门,对勾引自己丈夫的女子生不出什么好感,但经了两朝浮沉,也知这些名存实亡的妃子命如蝼蚁。
说起来也不全是她们的错,空穴来风,要是这些官员无心收用,前朝的宫妃哪有秽乱宫闱的胆量?
“只有你阿耶,是个坐怀不乱的君子,一个都没有要。”
说起夫君,杨氏心头甜蜜了一瞬,转眼又忍不住惆怅女儿的婚事,“说起来萧家的那个孩子和你阿耶倒像,身边一样干干净净,只可惜圣上大半会派他外放之职,等你嫁过去了,怕是得跟着他一道赴任。”
温晟道曾多次夸赞萧琛才学,惹得她也多留意了几分,果然是个一心攻读的儿郎,除了有时会偷偷瞥一眼阿姝,对旁的女子从来都是冷言冷语,半点不放在心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