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下这种大错,顾母应该是亲自来痛骂或者责罚他,更甚停掉他的所有开销。
裴纪若有所思站在原地,走廊暗黄的灯光勾勒出他挺拔却阴郁的身影。
一段久远得几乎被忘掉的记忆回放在眼前。
小时候他在裴家吃晚饭,一不小心打倒了水,就被裴父用水杯砸在身上,尖锐的玻璃渣扎破皮肤,鲜血汩汩涌出。
他却不敢吭声。
那晚也是像现在一样,阴雨绵绵,寒风刺骨。
裴纪沉着眸子,下意识摸了把手腕——没有意料中的结痂,他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在顾安安的身上。
顾安安没跟他提过顾家的规矩,也未说过今晚顾母会来的事。顾母又会以何种方式处罚他?
裴纪神色淡漠地走至顾母身后,还未来得及开口,顾母便敏感地察觉声响,转过身。
顾母愣愣看了裴纪两秒,皱起眉头。
裴纪眸子微冷,垂下眼皮,似乎等待顾母的责骂。
但出人意外的是,裴纪只觉一阵温暖袭来,顾母把他紧紧抱住,声音发着抖:“安安宝贝你昨天可把我吓坏了,整整一天都打不通你电话,我们都以为你失踪了!你说你去朋友家我还是不放心,来看看你。你爸要不是出差了,肯定也跟着来。”
裴纪手僵在半空,冷静自制的他头一次不知道如何反应。
从小到大,他几乎没被人这么紧紧地拥抱过。小时候因为性子清冷,加上过分优秀,与生俱来的疏离感让身边的人都不太敢接近他。长大后逆袭夺权后,就更加没人敢这么对他。
裴纪眉心微蹙,这种猝不及防的温暖,让他感到陌生。
“宝贝要是不开心,咱们那破公司就不去了,不就是股权吗,大不了我们请职业经理人来收拾那烂摊子。”顾母说着,声音逐渐嘶哑。
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绝不能再失去第二个。
“宝贝你怎么不说话,生病了吗?”顾母察觉到儿子的疏离,一双美目细细打量着儿子的小脸,看到发梢湿润的水滴,顾母神色一紧张,“我不是派助理小陈接送你回来?怎么还是淋湿了!”
裴纪淡漠出声:“没事。”
“什么没事!宝贝你快进屋洗个澡。”顾母拍了拍他清瘦的肩膀。
裴纪浑身僵硬,任由顾母将他拉到房间前开了门,进门后把他湿漉漉的外套脱下来,挂在衣架上。
倒腾了半晌后,顾母脸色疲倦,但眸光极亮,不舍地看着自家小儿子:“好了,看到你没事我也放心。宝贝你快去洗澡吧,公司还有点事我得赶回去。”
终究是亲生的,刚刚儿子有些抗拒的举动都被她看在眼里。
可能孩子长大了都这样,顾母自我安慰道。
临走前,顾母把捂得热乎的袋子递给裴纪,说是他最爱吃的饭团子,然后依依不舍走出了房间。
顾母离开后,屋子里寂静得只剩下淅沥的雨声。
裴纪在门边站了一会,脸庞沉浸在阴影里,看不清神色。
冰凉的雨夜里,他手里的饭团子冒着汩汩热气。
半个小时后,裴纪拖着躺了一天黏糊糊的身子进了浴室。
他刚脱完上衣准备洗澡,耳边却响起顾安安临走前恶狠狠的警告:“不许看对方身子,谁看谁是狗!”
想起顾安安一脸尴尬又认真的表情,裴纪不禁无语,取下毛巾,踏进淋浴间。
但脚步还是顿了顿,视线不受控制朝镜子飘去。
镜中人肤色偏白,有着一张比女孩子还精致的脸庞,圆圆的眸子,配上微卷的头发,一看就是被人宠大的小少爷,浑身白嫩得宛如未经雕琢的瓷器,散发着干净的气质。
——是他从小就不曾拥有的东西。
可这位白净的小少爷偏生还有点倔强。
就像那晚,他突然从昏暗角落冲出来,明明眼眶红得像只兔子,眸子却闪着倔强的光,倔强地想把他扑倒。
既可爱又可笑。
裴纪目光下移了半寸,顾安安纤瘦的锁骨间赫然挂着一根雕琢精细的银色吊坠,顶部尖尖的,形状像海边的一座灯塔,只是灯塔的边沿因为年份有些久远而泛白。
裴纪若有所思将它拿在手里,指腹轻捻了下。
这时,放在角落的手机忽然闪烁,打断了他的思绪。他似乎想到什么,目光落向桌边设置静音的手机屏。
30条未接来电。
*
同一时刻,顾安安已经在裴纪门口吹冷风吹了半个小时。
裴纪的住所地处最豪华的市中心公寓顶楼。据说顶楼有两户房间,一间是裴纪的住宅,另一间,还没人买得起。
四周黑压压的一片,雨夜的寒意透过窗台弥漫进冰冷的走廊。顾安安蹲在门口,举着电话狂按,嘴边还念着:“死裴纪快接电话啊啊啊!冻死你顾少爷你赔不起!”
这家伙明明说门是人脸识别,顾安安对着门框摆了八十种表情,每次都说识别错误。
“这门难道还能识别灵魂不成?!”顾安安抓了抓头,直到听见电话里嘟嘟嘟的声音骤然消失,他以为是裴纪终于接通了电话,眼睛一亮
结果等了几秒依旧毫无声响。
他拿下手机一看,竟然是手机没电了!
顾安安啪的拍了拍不争气的手机,目光焦急地打探四周,门打不开,身上还没现金,他晚上难不成当个门卫蹲门口过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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