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青一愣:“永生永世,不得解脱?”
“对啊。”师父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瘦弱的身躯像是干枯的叶子,他擦掉唇角的血,还不忘瞥夏青一眼:“别哭,我这都活了几百年了,早活腻了。”
他手指还停在脸上,突然身体一僵,眼眸锐利,一点一点迟钝僵硬抬起头来,直直看向通天海的尽头。
夏青被师父的神情吓得一愣。
“师父,你怎么了?”
师父苍老的皮肤都在剧烈发颤,唇抖得不像话,浑浊的眼眸瞳孔涣散,是难以置信,是震惊,是滔天的愤怒。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师父说完又剧烈地咳嗽起来,这一次大团大团黑色的血把被褥染红。
“师父。”夏青一下子抓住他的手。
却被师父一下子反握住,师父濒死的病容上这一次涌现出极度的惊骇来,这是夏青这辈子见过师父最失控的样子了。
师父抓着他的手,用一种前所未有的焦急语气说:“夏青,去神宫!现在去神宫!阻止宋归尘!”
夏青:“什么?”
师父苍凉一笑:“我以为你大师兄顶多是借助人族的力量进攻鲛族,报当年的仇。没想到,没想到,他居然敢把主意打到这上面!”
一阵风吹过,挂在桌上的两盏魂灯,明明灭灭,忽然归于寂静。
师父脸色煞白,又吐出一口鲜血来,大笑两声,眼里满是悔恨:“怪我,怪我,他拿走蓬莱之灵,我就该发觉的。现在你的两个师兄也为此牵累而死!宋归尘,他知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夏青神魂巨震:“什么?”
师父手指几乎痉挛,握着夏青的手腕,用颤抖的声音说:“去神宫,阻止他,一定要阻止他。”
夏青眼眶也红了一圈:“我去阻止他什么师父。”
“阻止他,诛神。”
师父的尸体他都没埋,夏青拿着剑急匆匆出门。
通天海上满是硝烟的味道,战火和血光齐飞,明晃晃照着横尸累累。夏青收拾情绪,眼眶还红着,神色却冰冷如霜,黑衣黑发,手握长剑,行于火海中如修罗。
“来者何人!大祭司有令,今日谁都不能擅闯神宫!”
“滚!”
阿难剑没有鞘。
万物皆是收剑的鞘,万物皆是剑下的杀机。
所有人族士兵还没来得及沾沾自喜以胜利者的身份去凌辱鲛族,已经被这位不速之客给吓到了。
众人前仆后继地冲过来阻止他。
那一日,夏青根本不记得自己杀了多少人,满脑子都是师父死前的叮嘱,耳边是各种怒斥、各种尖叫、各种咒骂,他充耳不闻,面无表情。十步杀一人,脚下横尸遍野,鲜血将他的黑袍染深,他杀到最后,眼中血色已经归于麻木。
巍巍神宫出现在他面前,夏青手指剧烈颤抖,脸色苍白。
“蓬莱着火了?!”
进神宫前的最后一刻,耳边听到了嘶吼。
蓬莱……
夏青背影僵直,他闭上眼,却没有回头看。
他跑进去,只想着阻止宋归尘。
于是在惊神殿外,看到宋归尘时,所有怨恨、震惊还没涌现心头,眼中已经泛起了泪光,他一字一句恨声喊。
“宋归尘。”
宋归尘明显也一愣,皱眉:“夏青?你怎么在这里,快回去。”
夏青眼眸赤红:“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宋归尘站在华丽清冷的神殿内,神情莫测:“我知道,你回去,这里不该是你来的地方!”
“滚!”夏青想杀了他,可不想再浪费时间,握剑往神殿深处走。
宋归尘出现在神殿外,说明诛神大阵已经落下。
他不知道神现在怎么样,可他必须救下祂。
宋归尘冷下脸来:“你进去送死吗!给我回来!”
夏青没理他。
宋归尘从袖中抽出思凡剑来,紫色的剑意撼天动地,化成万千剑刃,将夏青围住,神色冰冷:“回去。”
夏青:“滚!”他眼眸赤红,横剑眼前。
剑气破开长夜,属于山川草木红尘五行的浩瀚力量,一下子笼罩天地。神宫卷起长风,吹动他衣袍与黑发。
这股力量来自鸿蒙上古,饶是宋归尘都被震伤。
“你……”他后退一步,抬手擦了下嘴角的血,眼神既是哀伤又是冰冷,声音却坚定:“我不会让你进去送死的。”
思凡剑骤然出鞘,这一次毫不留情,锋利的剑端,直刺夏青握剑的手腕,打算让夏青彻底没有反抗余地。
“——宋归尘!”与此同时,另一道饱含怨恨的声音响起。
是璇珈。她刚阻止完珠玑,现在原路返回只想着将这人挫骨扬灰。
夏青瞳孔一缩,直接用左手去挡,手腕被思凡剑直直刺穿,经脉寸断,鲜血汩汩流下。
夏青踉跄一步,脸色苍白,咽下喉中的血,却什么都没说。
破开阵法,握剑直接往里面走。
“夏青,回来!”
宋归尘焦急地看着夏青的背影,还想阻止,可是璇珈来势汹汹的攻击已经让他无暇顾及。
夏青已经痛得失去神智。他的浑身上下都是血,自己的,别人的,杀戮让眼中一片红。暴躁的、悲恸的、愤怒的、怨恨的情绪,充斥整颗心脏。他修的太上忘情道,第一次那么深刻的体会人间悲喜爱恨,受惊扰的道心带来精神上的苦痛折磨,与之相比,经脉寸断的痛苦都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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