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林走进来,他是周王室的正宗继承人,诸侯与使者们从各地赶来,就是等着朝贺太子林成为新天子的,所以诸侯与使者们看到太子林并不如何惊讶,这最惊讶的无过于太宰黑肩了。
太宰黑肩一双温柔的眼眸充斥着浓浓的震惊和……骇然。
是了,这是唯独一次,游刃有余,胜券在握的太宰黑肩,眼中充满骇然的神色。
那个被他下毒,顽弄于股掌之间,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力的太子,突然好端端的出现在黑肩的眼前,黑肩如何能不震惊?
太子林的唇角噙着微笑,不知是不是衣着的缘故,祁律坐在班位上看着一步步踏上治朝大殿台矶的太子林,突然觉得太子林一瞬间变成了高不可攀的巅峰,与那个弄了一身一头面粉嘎巴的傻太子,好似哪里有些不同一般了。
太子林坦然的与太宰黑肩对视,展了展自己黑色的袖袍,右手始终搭在腰间代表天子权威的佩剑上,嗓音沙哑低沉的说:“是在等寡人么?如今寡人以至,正是吉时,还请太宰主持即位罢。”
太子林的话一下下的敲打在太宰黑肩的心口上,他没有立刻回答,也没有见礼作礼,人精一般的诸侯和使者们更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但具体哪里不对劲儿还要再等一等,谁也不愿意做这个出头鸟。
就在这时,突听“踏踏踏”的脚步声,急促且虚浮,匆匆从治朝内殿冲了出来。
“嗬——”
“怎的回事?!”
“那不是王子狐么?他怎的穿着天子的朝袍?!”
随着殿中一片哗然,一个身穿黑色朝袍,头上歪歪斜斜挂着冕旒,与太子林分明同款打扮,连环撞衫的王子狐冲将出来。
王子狐一脸菜色,嘴唇发白,一只手捂着自己绞痛难忍,不停“咕噜噜”叫嚣的腹部,另外一手扶着歪歪斜斜的冕旒,腰带没有系好,几乎拖在地上。
分明和太子林一模一样的装束,但是一个高挺,一个萎靡;一个俊美,一个龌龊;一个神色坦然,一个仓皇失措。
祁律忍不住“嗤……”的一声笑出声来,王子狐和太子林的装束,或许便是买家秀与卖家秀的区别。
好戏,酝酿了这般久,终于要开场了……
“你!?”王子狐看到太子林,什么腹痛难忍全都烟消云散,比甚么止泻药都管用,震惊不已,瞪大了满是血丝的眼睛,眼底的乌青随着王子狐的瞪大,一点点的扩大着,生怕旁人不知道他肾亏无度一般。
王子狐眼看到自己的好侄子,震惊程度不亚于太宰黑肩,手指发抖,两条腿灌了铅一样更是发抖,筛糠似的说:“你……你、你……姬林?!怎么是你,你怎么还活……”
“寡人怎么还活着?”太子林的声音打断了王子狐的话,似乎也替代王子狐,问出了他的心声。
太子林眯了眯眼眼目,挑唇一笑,说:“侄儿还活着,做叔父的,难道不该欢心么?”
王子狐吓得面色惨白,比方才又白了一等,向后退了两步,因着衣带子没有系好,“嘭!”直接绊倒在地上,摔了一个大马趴,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抱住黑肩的脚踝,大喊着:“太宰!抓住他!!快抓住他!他怎么还活着!?你说过让我当天子的!你说过会扶持孤做天子的!”
此话一出,治朝大殿之中更是哗然一片,不说诸侯使者们何等聪明,便是连此时在治朝殿中的寺人宫女们,也瞬间明白了个透彻。
王子狐和太宰黑肩,这是要造反!
不等诸侯和使者们看清楚风向,太宰黑肩也算是当机立断,瞬间撕去了自己伪善温柔的面容,声音冷冰冰的,带着一股森然与绝情,说:“虎贲听令,将大殿给我围起来!今日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休想踏出治朝一步。”
哗啦——
踏踏踏!
伴随着甲胄的响动,殿中戍卫的虎贲军立刻整齐有素的散开,快速将在朝众人铁桶一样围在中央,不管是诸侯国君,还是各国使者,全也不曾例外。
“黑肩!你这是要造反么!?”
“你身为周王室的太宰,难道忘了先王的遗训吗?!”
“黑肩,念在你乃我朝元老的份儿上,现在撤去兵马,还能轻饶,否则……”
太宰黑肩面对诸侯与使者们的质问,突然轻笑了一声,褪去了伪善的温柔,黑肩真正的面目终于露了出来,他不是豺狼,而是一条毒蛇,不叫、不吵、神不知鬼不觉,等你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扑上来,一口咬住你的要害!
相对比王子狐的恐惧,太宰黑肩反而长身而立,将手负在身后,冷冷的说:“不瞒各位,如今诸公兵力全被拦截在洛师城外,而宫中虎贲军全权听黑肩号令,如今治朝大殿已在我的掌控之中,不消一刻,虎贲军便会包围整个王宫……”
他说着,目光幽幽的落在太子林身上,仿佛在与太子林耳语,轻声说:“林儿,你还是斗不过师傅的。”
太子林眯了眯眼睛,一身黑袍,同样长身而立,不知比黑肩高大多少,脸上完全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喉结轻轻滚动,滚出一颤沙哑的笑声,反诘:“是么?师傅何故如此自信?”
太宰黑肩幽幽的说:“如今虎贲已经包围治朝,说一句不体面的话,想要活着走出治朝大殿,便站在我黑肩的衣袂之后,否则……格杀勿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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