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罢,又换上了一张笑颜,似乎在狠辣与温柔之间随意切换,声音温柔了许多,说:“王子狐乃先王之正统,众望所归,便连郑公都赞成王子即位,各位国君与卿大夫,可有什么异议么?”
郑伯寤生,乃三等伯爵,上面还有公爵与侯爵两等,按理来说黑肩不能称之为“郑公”,而是该称之“郑伯”,不过这个年头讲究的就是一个礼仪和里面,所以只要是诸侯,不管是什么爵位,都会尊称一声“某某公”。
再者郑伯寤生虽然是伯爵,但是他在春秋早期占有不可动摇的霸主地位,谁不忌惮郑伯,如今黑肩突然抬出郑伯来,实属威胁,其中恐吓意味十分之浓郁,便是让各位在场诸侯掂量掂量,是否要与郑国为敌。
诸侯们一片哗然,齐公与齐国使团并未到场,其余的大国,无论是鲁国,还是宋国,亦或者卫国,谁不是忍气吞声的被郑伯寤生搓瘪了揉圆了的捏咕?任是好几个国家拧成一股绳儿,劲儿往一处使,也愣是打他郑国不过,拿郑伯没有办法,诸侯们一听郑伯的名头,愣是有些怂了,均不敢贸然出头。
然,就在此时。
“谁说我郑国答应扶持王子狐这个僭越之逆贼?”
话音一落,“轰——”一声,治朝殿门突然被人撞开,一高大男子,身穿郑国大行人官袍,行走如风,官帽之畔两条玉重耳微微摇摆,大步走入殿中。
“公孙子都?!”太宰黑肩看到来人,再次陷入震惊之中。
“哈哈!”一直坐在班位上,失魂落魄的祭牙突然蹦起来,似乎再也忍不住,双肩颤抖的仰天大笑,活脱脱地主家的傻儿子,恨不能跳着脚的笑,说:“你被诓骗了罢!”
祭牙神采奕奕,哪有方才要死不活的模样,还用手使劲揉了揉眼睛,愣是把眼底下的乌青直接给揉了起来,糊成一大片,原那根本不是黑眼圈,而是女子描眉的眉黛,纯粹画上去的。
黑肩怒目瞪着祭牙,说:“祭牙!你敢诓骗于我?”
祭牙笑嘻嘻的,说:“怪便怪在你太看得起我了,本小君子连鸡都没杀过一只,你叫我杀人?!”
他说着,还转头对祁律说:“兄长,我做的可好?”
祁律微微一笑,点头说:“弟亲实乃演技派。”
祭牙听不懂什么叫做演技派,不过看祁律这个表情,应该是夸赞的意思,当即有沾沾自喜起来。
太宰黑肩呼吸微微急促,咬着后牙,冷笑说:“你们合伙起来诓骗于我?郑国的公族与亲族,何时如此亲厚了?”
公孙子都不理会太宰黑肩的挑拨离间,淡淡一笑,说:“我郑国公族卿族如何,便不劳烦太宰费心。”
黑肩稳住自己的呼吸,双手在黑袍之下攥拳,说:“好,今日便算是我着了你们的道,那又如何?就算是没有郑国的扶持,整个洛师王宫也都在虎贲军的包围之下……来啊,让虎贲军开进来。”
太宰黑肩一声令下,身边亲随立刻大步跑出去,准备再调殿外虎贲军前来稳住局面。
太宰黑肩的笑容一点点的在脸面上扩大,仿佛吐着信子的毒舌,即将一口吞噬自己企图已久的猎物。
很快,跑出去的虎贲军亲信复又回来了,慌张的冲了回来。
太宰黑肩皱眉说:“虎贲军何在?为何还不进殿?!”
亲信筛糠一样,颤抖的说:“太……太宰……虎贲……虎贲将士们突然……突然腹泻不止。”
“腹泻!?”黑肩难以置信的重复了一遍。
虎贲军毫无征兆的突然腹泻,全都去争抢井匽了,根本无法包围治朝,只剩下殿中几个黑肩的亲信,这些数量根本不够看,毕竟诸侯们也是会武艺的,还有身边跟随的卿大夫,不是将军便是死士。
太子林轻笑一声,笑声低沉中透露着一丝丝欢愉,轻轻掸了掸自己黑色的袖袍,说:“师傅,万勿着急,寡人另外还送了师傅一件厚礼。”
黑肩眯着眼睛,看向亲信,果不其然,亲信还有后话,又哆嗦的说:“还……还有,治朝……治朝外面被包围了。”
“甚么人!?”太宰黑肩立刻喝斥:“绝不可能!诸侯军队全在洛师城外,宫中虎贲军令在我!是什么人能够包围治朝?”
“膳夫。”
一个轻飘飘的嗓音传过来,众人回头一看,原是那在黑肩眼中,只会油嘴滑舌,没甚么真本事,一心想要谄媚向上爬,身份低微,又不起眼的郑国少庶子——祁律。
祁律坐在班位之间,与黑肩那种伪善的温柔不同,面容带着一股柔和和无害,声音也轻飘飘的,似乎没什么力度,在黑肩震惊的目光下,重复说:“是王宫之中的膳夫。”
他说着举起手来,并拢食指和中指轻轻晃了两下,微笑着说:“总共……两千三百人。”
第27章 酒后……
“甚么?!”
“膳夫?”
“两千三百人?”
治朝之中再次哗然,纵使各国诸侯和使者们都是见过大世面的贵胄,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
庄严肃穆的王宫治朝被奴隶们包围了,而且是两千人有余,别说这两千来人比现在殿中的虎贲军高出一百倍还有余,便算是那些拉肚子的虎贲军全都加起来,也总计不到一千人。
诸侯们可能未曾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低等的奴隶团团包围。别说是各位诸侯了,便是千算万算的太宰黑肩,也从未将膳夫放在过眼中,在这些贵族士大夫们的眼中,膳夫只是下贱的奴隶,根本成不了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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