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律躺在榻上,小土狗便坐在席上,也没有出声,默默的看着简牍,祁律观察了一会子,因着他还在低烧,很快便被困倦席卷,盯着小土狗读书,仿佛自己读书一样催眠,眼皮子越来越重,慢慢闭上了眼睛,沉入了睡梦之中。
姬林完全不知自己被围观了,还在看文书打发时间,守了祁律一晚上,等快到早上的时候,便扒着案几站起来,用小爪子将那些文书全都卷好,又摆放回了原本的位置。
阳光洒在祁律的眼皮上,祁律睁开眼睛,第一反应就是去看案几,然而案几边没有什么小土狗,案几上的文书一卷一卷的摞着,全都是昨日姬林离开的模样,也没有分开两摞,连小羊皮地图也没有展开过。
祁律回头看了一眼趴在自己榻边上,睡得正香的小土狗,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喃喃的说:“我怕是做了怪梦……”
祁律一直断断续续的发热,调养了几日之后,终于退了热,但是味觉却没有任何恢复,仍然尝不出滋味儿。
膳夫们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这些日子太傅生了病,好像很少来膳房,都没怎么见到太傅的身影。
会盟的日期渐渐逼近,今日便是会盟大典的祭祀之日,祁律睁开眼睛,獳羊肩给他洗漱更衣,送来了一份早膳,祁律很平静的用了早膳。
獳羊肩迟疑的说:“太傅,今日尝出是甚么滋味儿了么?”
祁律的表情很平静,还笑了笑,说:“好似是尝出了一些滋味儿,果然是因着生病的缘故,再将养几日,我怕是要恢复了,又能给小羊做小食了。”
祁律说自己能尝出一点子味觉了,但獳羊肩却没有半丝欢心的表情,给祁律加了一件披风,祁律便出了营帐,准备往天子营帐而去,一同参加会盟。
獳羊肩看着祁律离开,站在营帐门口,轻轻叹了口气,石厚正好路过,说:“如何叹气?太傅这些日子恢复的不错,能尝出一些滋味儿了,不是好事么?”
獳羊肩淡淡的说:“太傅平日里不喜食姜。”
石厚没听懂他在说什么,獳羊肩的话没头没尾的,似乎有些令人费解。
獳羊肩继续说:“这些日子太傅总是说自己恢复了一些,又恢复了一些,但太傅素日里最不喜欢食姜……”
祁律和姬林一样,是不吃姜的,其实姜撞奶他也吃,但是炒菜里的姜,还有粥水里的姜祁律是一点子也不食。
獳羊肩说:“郑公孙在今日的粥水里加了一些姜碎,十足的辛辣,倘或太傅真的恢复了,必然能尝出味道……”
祁律方才的话,明显是在搪塞獳羊肩……
祁律从营帐出来,初冬的冷风吹打着祁律的面颊,虽穿的很厚,还加了一件披风,但那冷风几乎将祁律吹透,吹得他心窍里也有些凉飕飕的。
祁律走出营帐才微微松了一口气,他方才的确是搪塞獳羊肩的,因为他知道,自己生病这些日子,每个人都围着自己转,所有人都在尽力,只有祁律自己的味觉没有尽力,依旧什么也尝不出来。
祁律抿了抿嘴唇,眯了眯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整理自己的心态,便抬步往天子营帐而去。
寺人打起天子营帐的帐帘子,祁律走进去,正好便看到姬林坐在席上批看文书,马上便要会盟了,不过天子的文书还没批完,想要趁着会盟之前再批看一些。
天子一身黑色的朝袍,头戴冕旒,衬托得面如冠玉,坐在席上,即使是坐着也一丝不苟,身材高大而挺拔,手中捂着简牍,微微蹙眉,快速浏览着。
祁律一眼便看到了批看文书的天子,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将那日里“梦到”的小土狗和天子的身影重合在了一起,还真别说,狗儿子和天子批看文书的坐姿,真是一模一样。
姬林看到祁律走进来,笑着说:“太傅今日气色不错?”
祁律拱手说:“谢天子关怀,律已经恢复了。”
姬林点点头,放下手中的文书站起身来,他刚一起身,脑海中突然又有些眩晕,就像那日将粥水打翻的感觉,眩晕之感突然席卷而来,冲上姬林的头顶。
“天子!”
姬林隐约听到耳边有人在惊呼,眩晕致使姬林短暂的昏厥了一瞬,很快便睁开眼目,就看到祁律扶着自己,自己整个人压在祁律身上,两个人几乎倒在地上。
天子身材高大,突然一晃,祁律冲上去一把搂住姬林,但是因为姬林身材太高大了,祁律被他一带,撞在了旁边的案几上,“哐啷!”一声,直接将案几上的文书全都撞掉在地上,撒了一片。
姬林回过神来,连忙直起身来,也扶起祁律,说:“太傅没事罢?”
祁律立刻说:“天子,这是律该说的话才是,天子没事罢?脸色仿佛不好。”
姬林摇摇头,那短暂的眩晕很快退去,又恢复了正常,说:“无事,方才坐太久了,突然有些眩晕。”
祁律皱眉说:“律若是没有记错,天子上次也有些眩晕,可找医官看过了?”
姬林见他关心自己,在祁律耳边轻声说:“便知道太傅最关心林儿了,林儿怎么忍心生病,找医官看过了,没甚么事。”
医官给姬林诊过脉,没什么大问题,可能是有些劳累,给天子开了一个调理的方子。
姬林说:“走罢,会盟要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