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缨压下心头那点微妙的异样,再问:“你这样做就不怕暴露自己,你已经不是岭南王了,没有精兵强将,如何跟未来天子抗衡?”
“十妹这是在担心我?”沈三不理姚缨的质询,反问她。
姚缨哑然,沉默了一下,回道:“五哥想听真话,还是好话?”
同样的问题,她问过太子,如今又很快轮到五哥了。
沈三:“真话就不能是好话?”
姚缨态度坚定:“在我这里,对于五哥,不能。”
又是一阵难耐的沉默。
沈三笑了,姚缨听着却觉多了一丝萧瑟。
“小十,我有没有说过,你对小七都没有对我残忍。”
“那就不要再执着在我身上,多去看看别人吧,比我贤惠比我美丽比我知书达理的女子多的是,何必在我这颗歪脖子树上吊死。”姚缨这是肺腑之言,掏心窝的真挚。
但不是沈三想听到的话,他低低一声叹,融到这夜色里,很快就淡了,散了。
“十五年。”
“诶?”
“我看了你十五年,终于等到你长大,我这一生,还有几个十五年蹉跎。”
明明也才二十出头的年纪,非要装做老成的苦行者,说这些话,简直太戳心了。
娘亲走得早,没有五哥明里暗里的保护,她不可能过得那么顺遂,尤其身边还有个虎视眈眈的姚珊。
姚缨感念男人的维护之恩,但她不能动摇,在世人的眼里,她和他是兄妹,是至亲,即便他如何隐姓埋名,换了个身份,姚缨也做不到心安理得。
更何况她对五哥只有兄妹之情,不能再多了。
“好啊,原来在这里,害得老子好找。”
两个五大三粗的黑衣人叫嚣着冲了过来。
沈三迅速站起,护在了姚缨身前,抽出随身短刀,跟来人进行了搏斗。
沈三武功不算多高,但显然比这两人高出一截,轻松就将两人解决,将带血的刀子抹在咽了气的人身上擦干净,随即又回到了姚缨身边。
姚缨眨巴着眼睛,只觉像是看了一场只有高.潮的戏码,匆匆的开始,又匆匆的结束,快都她都来不及给人呐喊打气。
脑瓜子转得快的姚缨隐隐嗅到了一丝不对劲:“等等,这些刺客不是你派来的?”
亦或是存心在她面前上演的一出戏。
沈三不屑一顾地笑:“我想带走你,有很多种办法。”
绑架,是最蠢的一种。
姚缨一时间说不出话了,愣了半晌又问:“那是谁?想绑架,还是要我的命?”
是五哥还好,起码知己知彼,五哥也不可能真的对她怎么样,如果不是,她在明人家在暗,被动的就是她了。
这世上看她不顺眼,想对付她的又有几人呢?
姚珊算一个,不过她现在要收拾皇后留给她的烂摊子,自顾都不暇,哪有时间来算计她呢。
对了,皇后?
姚缨侧头看男人:“是长姐对不对?”
沈三自嘲一笑:“我一个没有身份的人,连上京的城门都进不去,又怎知你得罪了何方妖孽。”
她回过头看黑黢黢的前头:“我觉得是。”
姚瑾几次差郑媪来催促她办事,她都拖拖拉拉推三阻四,太子还把谯氏弄了出来,她没了掣肘,更不可能听姚瑾的了,姚瑾也很清楚这一点,不能为自己所用,还有可能成为自己的敌人,不如趁早除掉。
姚缨想到那张地形图,又问:“长姐知不知道那图在你手里?”
毕竟父王薨逝前,对外宣称那图已经被他毁掉了,何况五哥也不是父王最中意的儿子,实在是另外两个儿子难堪大任,尤其四哥,为上位使的那些昏招,丢脸得都没法说,选来选去没得选,矮个里拔将军,只能是五哥了。
“这你就要去问她了。”
姚缨吁了一口气,冷笑:“五哥,你是真想看我哭吗?”
沈三举着火折子仔细瞧她:“好久没看到十妹落泪的楚楚风情,怀念一下也不错。”
姚缨紧抿着嘴,微微仰头,把逼到眼角的那点泪意又憋了回去。
五哥话赶话的功力日益精进,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她一哭他就只会说好好好的痴汉了。
话说到这份上,也就没有继续下去的意义了。
姚缨站起了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又心里生出几分茫然,往后可能遇到刺客,往前走,也不知是不是通往山上的那条主路,要是走错了路,遇到别的危险怎么办。
颓丧得有些烦躁的姚缨又坐了回去,忽然一个激灵,想到一个不错的主意:“不如五哥你去给太子报信,我就在这里等着,这样五哥你也算立了一功,往后若是不小心身份暴露了,还能讨个人情,求太子从轻发落。”
“我从不求人。”
一句话就给姚缨顶了回去,也把姚缨一点好心击溃得丁点不剩。
姚缨转过了身背对男人,手伸进袄子里拿出随身带着的牛皮纸,头也不回地递给他。
“五哥你走吧,今后独木桥,还是阳关道,我们各走各的,哪天不巧遇到了,也请视而不见,还彼此一个安宁。”
这样的话说出来算是绝情了,但姚缨更清楚一个道理,当断不断,反受其害。
沈三没有动,也没去接那张价值连城的牛皮纸,直到属下踏着夜色而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他才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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