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男人如今口不能言,手不能动,姚瑾又憋着一肚子气,只想找个地方发泄,不由怒从胆边生,讥笑着道:“皇上可有瞧见了,太子的心思已经不在您这个老父亲身上了,他如今眼里只看得到那个贱丫头,说什么为您冲喜,可您好了吗?是能说,还是能动了?您这个儿媳妇可不是省油的灯,等着瞧吧,苦日子还在后面呢!”
也不知是说给老皇帝,还是自己听的,到最后,姚瑾真就挤了几滴眼泪出来。
她怎就这样难过呢。
姚瑾沉浸在自己莫可名状的悲伤中,却没看见老皇帝望着她的眼睛里多了丝类似怜悯的情绪。
不管怎样,对着这个伴了他十多年,也为他做过不少缺损事的女人,他总是硬不下心肠。
人活在世,谁又敢说自己是真正的清白,不过是道貌岸然,欺世盗名。
只可惜,他能给她的,没多少了。
周祐随后又去了家庙叩拜,文武百官随同,又是浩浩荡荡的一大波人马。
而作为女方出嫁的咸福宫,这时候已经鸣起了钟鼓,丝竹阵阵,銮仪卫预备的八抬彩轿早就停在了殿外,内务府大总管带着属官若干,禁军统领率领一干护卫队,也都候在了外面,本该由他们负责迎娶就已足够,但太子殿下放了话要亲迎太子妃,他们这些人也只能当自己是摆设,一字排开杵在殿外不敢动,等待新郎官拜完家庙后赶过来。
屋里的新娘子也没闲着,大婚这日冗长琐碎的事情很多,但都是别人在忙,而她所要做的就是老老实实等着,等到新郎官走完仪式后来接她去往东宫婚房。
好在,有两个性格讨喜的公主陪着,也不无聊。
两个公主容貌上真就一模一样,光看脸很难辨认,但个子有差别,妹妹反而比姐姐高半个脑袋,姚缨跟两人还不熟,只能从身高上识别谁是姐姐,谁是妹妹了。
姐姐比妹妹活泼些,一进来就围着姚缨转,嫂子嫂子喊个不停,妙语连珠。姚缨进屋打扮换装,她还像模像样挥挥手,命令姑姑一定要把嫂子捯饬成仙女儿,逗得几个作为亲眷看望新娘子的宗室命妇直乐。
平阳郡王妃和她们同辈,性子也爽直,乐呵呵道:“将来的五驸马爷可是有福了,娶了个宝回家,日日都是好日子。”
三皇子妃看看六妹脸色,紧接着道:“咱六公主也一样,这般贞静玲珑的可人儿,谁家儿郎配得上哦!”
六公主腼腆笑了笑:“三嫂谬赞了,我哪有那么好。”
“哎呀,这是哪里来的仙女儿,我们太子爷可真真是最有福气了。”
一声发自内心的惊叹,将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从里屋走出来的新娘子身上。
头戴金玉冠,身穿赤红翟衣,层层叠叠仿佛牡丹花开,雍容华贵至极,但也极其挑人,十几岁的少女很难压得住,但穿到这位太子妃身上,却是相得益彰,匹配极了。
一身明艳的红更衬得新嫁娘肤白如雪,明眸灿灿似星辰,流转之间顾盼生辉,仿若神仙妃子光彩照人,叫人看得恍恍惚惚,一时竟挪不开眼了。
调动氛围的内务府管事姑姑忙拍着手喜道:“二位殿下可真真是金童玉女下凡,举世无双的一对,”
拍马屁是不嫌多的,姚缨又是这屋里身份最贵重的主,全紧着她争先恐后的夸,都想在这位未来女主人的心里留下点印象,当然必须是好印象。
姚缨浅笑嫣然,在这大喜的日子,一一接受宗亲们投递过来的橄榄枝,有礼有节地进行着顶级贵妇圈的友好交流,并表达了让她们在外久等的歉意。
“太子妃说这话就客气了,也该是我们等你的。”
婚服厚重繁琐,太子妃出嫁妆容也尤为讲究,光是梳妆打扮,就花了两个时辰,这还是宫里最有名气的妆扮姑姑出手,换个人,一个半日恐怕就要耗过去了。
不过女人嘛,只要打扮起来够美,花再多时间都值得。
而姚缨这身,是真美,人又随和,不摆架子,不似皇后,每回举办宫宴,总要摆摆谱,看她们都不用正眼,斜斜的那么一瞥,打发叫花子似的。
两相对比,宗妇们对着姚缨的笑容里更多了几分真心实意。
五公主一旁瞧着,扯了扯妹妹捂嘴道:“这个小嫂子不简单呢。”
六公主软软道:“往后我们敬着点就是。”
五公主撇了撇嘴,没再吭声。
“殿下到!”
内务府大总管一声高喝,谯氏赶紧将姚缨请回里屋床上,取了大红帕子轻轻给她盖上,燕喜姑姑在一旁极有感情地念着祝词:“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
听着这词,姚缨触景生情般红了眼睛,想到以后她就要随他人的姓入他人的族谱,为他人生儿育女,便觉时光过得太快,太匆匆,一晃眼,她也即将成为别人的妻。
那个人,还是太子,未来储君,也注定了她将来的路,要比寻常妇人都要不同。
太子进来得很快,一身簇新的喜服,衬得他威仪满满,英姿勃发,更有种人逢喜事的观之可亲。
命妇们壮着胆子打趣了几句,可谁也不敢拦着不让太子进来,唯有五公主凭着妹妹的身份,展开双臂虚虚挡了那么一下,嬉笑着讨要大红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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