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都和童年记忆一模一样。
男人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此刻更是缄默了声音,如同记忆回溯般往狭窄街道的更深处走。
公司团建有时候会组织看电影,他知道一些事情。
不同时间线的同一个人不能看见对方,否则会触发反物质导致湮灭。
他只是快要完全忘记一些事情。
有大婶拎着大葱猪肉和邻里聊天,说到兴头摇着手叹一口气。
“真是造业。”
姜忘穿过她们拐进棚户区里,突然听见了小孩的哭声。
他呼吸一紧。
先是有酒瓶子翻滚着落下来,又传来破空的皮带击打声。
“别打了,爸——求你了,爸!!!”
小孩几乎是惨叫着嚎啕起来,声音穿破夜色像是被虐待的幼猫。
姜忘在这一秒血液凝滞,原本看一眼就走的念头被激出更多冲动。
不,那是过去的我,我不能——
酒鬼掀翻桌子摔得满地破碎声,破口大骂着又要一脚踹过去。
下一秒塑料印花窗帘被猛地拉开,一个小男孩捂着胳膊差点滚到地上,踉跄了一下还没站稳就往外冲,哭痕满脸眼睛通红。
然后睁大眼看到站在拐角的姜忘。
醉醺醺的酒鬼破口大骂着打开门准备出来捉他,小孩又慌又怕地不知道该往哪里躲。
姜忘深呼吸一秒,抄起小朋友就往远处跑。
管他什么时空定律世界毁灭,他妈的跑了再说。
小朋友被夹在胳肢窝里说话都颠出波浪线来:“你你你是是你是是谁啊啊啊啊——!!”
姜忘臂力惊人爆发力也强,当兵五年练出来的体格这会儿负重跑八百米完全不带喘的。
他完全忘了酒鬼根本追不了多远,像是要逃到最后一口气都耗尽才敢停。
小朋友刚开始还吱哇乱叫两只腿乱蹬,后面就跟兔子被逮着后颈一样没了声。
两人在完全不知道是哪的陌生角落里站定。
男孩被放下来以后没敢叫也没敢跑,甚至很自觉地捂住自己的嘴,在昏黄灯光下打量这个陌生人。
眼尾有疤,一条断眉,衣服上挂着血,穿着香港片里黑道大哥的衣服。
——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姜忘一手撑着墙还在调匀呼吸,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被定性到非法分类里。
小朋友憋着没敢说话。
姜忘看了他一眼,伸手套兜,从防水钱包里摸出四张票子几个硬币。
二十年后早就不用纸币了,以前带着也是为了打点物业保安方便带客户看房。
小孩看到他在数钱,反而变得更加紧张,鸵鸟似得把脖子缩起来。
完了,估计是要把我卖掉。
“饿吗。”
小孩深呼吸了好几秒,战战兢兢仰起头看他。
一米九大高个,逆着光看很恐怖。
“叔……叔叔好,我叫彭星望。”
草,不要提这个鬼名字。
姜忘周身杀气更重,皱紧眉头道:“我问你想吃什么。”
彭星望小朋友已经在发抖了,这会儿强撑着道:“叔叔我会捡瓶子还会做算术,你别把我卖到煤窑里好不好。”
姜忘磨了磨牙,拎着他衣领子往前走。
“今晚跟我住招待所。”
他随意找了处烧烤摊,要了两罐啤酒一盘炒面,想了想给小孩点了碗蛋花粥。
彭星望三天没吃像样东西了,捧着热粥也顾不上跑,喝的唏哩呼噜还带砸吧嘴。
姜忘沉着脸喝完两罐啤酒,情绪跟身上衣服一样又臭又潮。
桌对面小朋友穿着肥大的旧衣服,上头还印着粉红卡通猪,一看就是邻居大妈看不下去把自家闺女穿剩的送他了。
彭星望闻着孜然羊肉串的肉味儿直咽口水,想吃又不敢碰,只敢悄悄的看。
姜忘眼睛毒,瞧见这一幕更觉得气。
“饿你就吃。”
“不吃不吃。”小朋友摇头:“我吃饱了。”
姜忘板着脸把盘子推过去。
“吃不吃?”
彭星望憋着泪水啃羊肉串,一吓就怂。
姜忘,部队里人送外号89狙追魂手,退役前越野拉练敢杀野狼,退役后板着脸都能卖出十几套房,就没对谁软过脾气。
目前看到二十年前的鼻涕虫非常火大。
彭星望吃干净烤串还拿小勺子把粥底舀干净,看见对面剩下的大半碗炒面露出可惜表情,很听话地跟着陌生男人继续走,也不敢多反抗。
他妈早就走了,亲爸这会儿估计早就睡成烂泥,被卖了也没几个人知道。
“叔叔。”
“不要叫叔叔。”
彭星望委委屈屈点头,小声道:“谢谢叔叔。”
“……叫大哥。”
某人的黑道身份被小朋友完全坐实。
天色已晚,街上卖衣服的店铺早关完了,姜忘带着他往回走,半路去药店里买了点酒精纱布和棉签。
招待所的伙计瞧他身份证看得新鲜,心想怕不是城里来的人。
彭星望头一回来这种地方,再想到自己明天就得进窑子里挖煤又有点悲上心头,咬着嘴巴一脸纠结。
姜忘不等这人看见身份证注册日期,冷着脸催道:“还开不开?”
“开,开的。”伙计忙不迭还了回去,嘱咐他登记下姓名电话,拿着钥匙领两人上去开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