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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吏部尚书舒大人, 在朝十余载,劳苦功高,你一来便不分青红皂白,要废黜查办, 朝政大事,岂可如此儿戏?你究竟是来替本宫分忧,还是来为本宫添堵?”
    郁瑶望着眼前咄咄逼人,气势不减的太凤君,忽然倒是生出了一丝困惑。他是否把持朝政太久,对自己信心过强,以至于被遮蔽了双眼,连形势都辨不清了?是什么让他直至此刻,还有试图威慑她,使她臣服的自信?
    “父君言重了,朕不敢当。”她这样道,却也不过白说一句,面上并无半分歉意。
    “舒涵身为吏部尚书,竟敢带头做出卖官一事,监察御史不过偶然撞破,随意一查,便能查出这一长串来,若是详细深查,其中罪证,又有多少?如此德行,何堪为我大周重臣?”
    太凤君死死地盯着她,一双凤目中,都浮现出缕缕血丝。
    他从帘幕后走出,郁瑶起身与他相对,便是背对着群臣,此刻,她带着微微笑意,用口型缓缓道:“你要包庇她吗?”
    “你!”太凤君气结,静了一会儿,忽然眯起眼,似笑非笑,声音冰冷。
    “你想动的,究竟是舒大人,还是本宫?”
    大殿一片死寂,他的声音清晰地传到每个角落,落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她一个乳臭未干的小皇帝,胆敢动他?她不会以为,在这大殿之上白说几句,便能将权柄轻松夺去吧?她是指望他甘心放权,还是指望那群老狐狸一样的臣子,会拥护她?
    黄毛丫头,痴人说梦。
    而郁瑶望着他,神情却平静得很,脸上笑意未减。
    “父君说笑了,您是朕的生父,大周朝的太凤君,谁人能够动您?”她缓缓道,“只不过,父君日渐年长,于朝政之事,心有不逮。如今朕已长成,不忍父君再垂帘听政,日日辛劳,恭请父君退居后宫,安心闲养。”
    一瞬间,太凤君几乎不相信,她有胆量说出这样的话。
    她拿什么逼他放权?
    “皇帝,你是要从本宫这个亲生父君手中夺权?”他凉凉一笑,似作不可思议状,“究竟是为了天下,还是为了你那个宠爱的君侍?”
    郁瑶静静地看着他,为他满以为捏住了她痛点的模样,甚至感到一丝荒唐。
    “父君聪明一世,如何今日却说起这样的糊涂话来?”她轻轻道,“后宫与前朝,泾渭分明,断无互相牵扯之理。只是父君治下,吏部出了这样大的荒唐事,兵部也有所疏漏,于前线战事不利,父君还要问朕一句为什么吗?”
    “你的意思是,罪在本宫?”
    “朕不敢,朕的意思是,父君应当休息了。”
    两相对峙,太凤君几乎笑出声来,“皇帝今日莫不是昏了头吧?自你十二岁登基起,无一日不是本宫替你打理政事,才支撑这大周朝廷至今,要本宫今日将朝政大权交到你手中,你如何以为本宫会答应?”
    殿中群臣只见,女皇听闻这一句后,忽地上前一步,凑近太凤君耳边,耳语了一句什么,其声不可闻。
    而太凤君的脸上,从容之色陡然崩塌,脸色瞬间煞白,“你敢!”
    面对他的震惊怒斥,女皇只淡淡一笑,“父君是愿在人前谈,还是移步到帘幕之后谈?”
    “……”
    一重薄薄纱帘,透过它也能看清外间人影,并不能形成实质性的阻隔,却给了太凤君片刻喘息,让他在避开群臣的地方,保留了最后一点可怜的体面。
    片刻前还高傲自信的男子,此刻脸上毫无血色,额角沁着细汗。
    方才郁瑶贴在他耳边说的是:“神武军三千将士,此刻就在承天门外。”
    “你疯了?”他压低声音,不愿为外间听见,双眸中现出从未见过的俱意,伴随着狠厉,“你难道还想弑父不成?”
    郁瑶极轻地扬了扬唇角。
    要不是为免动摇人心,再生枝节,其实她倒也并不如何介意。
    话说回来,这件武器,她倒真是意外得来的。
    毕竟,她早就知道,她一个羽翼未丰,受人钳制的小皇帝,手上不可能有兵权,而季凉自从入了宫,过往军职也烟消云散了,西北军再拥戴他,终究远在千里外,解不了近渴。
    直到那一日,她问季凉,除了西北军的守将秦萱,他还与哪些外臣往来亲密,好让她有所准备,以免被太凤君捏了把柄,连如何回话也想不到。季凉告诉她,只有神武军的统领诸慧,从前是他母亲季安的旧部,受了许多照拂,待他如亲弟弟一般。
    是那一刻,她才为之一振,忽然惊觉手中是有人可用的。
    尽管这是最后一张底牌,大动兵戈乃是下策,但有军队在手,便有了最坚固的防线。
    那天郁瑾进宫与她筹谋,临走前,她轻声叮嘱郁瑾的,正是这个。
    她布置神武军静候,待她下令才伺机而动,但她原本想的,是再筹划准备一些时日,才与太凤君摊牌,这两日接连生变,确实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自昨日早朝之上,群臣逼谏废黜季凉之后,为免她生异心,太凤君便安排了人,在各处宫门值守,专为防她传递消息。
    御史台与刑部见势有变,能随机应变,在今日早朝上及时发难,是在她意料之中的,但她原以为,神武军来不及赶到,她只能凭手头罪状,以攻心之术逼太凤君让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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