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瑶点了点头,心道这里的民风倒还淳朴。
只是,如果真像驿丞所言,这孩子的母亲乃是前任县令,在任上病故的,这事却也不能坐视不理,让大周官员的遗孤沦落到这一步,这是朝廷的失职。
她打定主意,稍后要吩咐人妥善安置,还要查清当年其中细节,假若有哪些官员该上报的隐瞒不报,该抚恤的私吞囊中,那一定是要处理的。
她这样想着,此刻却顾不上安排,只赶紧扶着季凉,进了替他们准备的房间。
这显然已经是边疆驿站里最好的屋子了,又着意收拾添置了一些,但同宫里比起来,自是简陋非常。
郁瑶将人扶到床上坐下,环视了一圈四周,带着歉意道:“阿凉,此处不比京城,委屈你了。”
季凉倒不觉得如何,他在军中的那三年,睡的都是营帐,泥地里、马厩边也不是没有睡过,那时候要是有这样一间屋子,简直像是人间仙境一样了。
他只笑了笑,倚在床头道:“哪有那样金贵,已经很好了。”
郁瑶见他脸上几无血色,越发心疼非常,一边蹲下身替他脱鞋袜,一边道:“你且躺一会儿,我已经让人去请郎中了,这县城小得很,约莫很快就能到。”
“别……”季凉气息低若,却仍挣扎着将腿往袍子下面缩,“你怎么好做这样的事,我自己来。”
“我自己的夫郎,怎么了?”郁瑶不为所动,轻巧迅速地替他脱了,又将他抱上床,扯过被子盖好。
她看着被子里的人,脸色本应苍白,却硬生生羞出了些许红晕,忍不住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发,“你啊,身子弱成这样,还不让人省心,成日里逞强。”
季凉虽也觉得,自己此番的病来得很是蹊跷,与过往都不相同,却犹自不服气,还要道:“我不过就是赶路累了些,在驿站好好休息一两天就没事了,哪里需要请郎中这样小题大做。”
郁瑶本就心疼又心急,听了这话,更是生气,道:“你还说?我明日就下令回京去,让太医好好治一治你。”
“……”季凉若不是实在乏力,就要笑出声来了,忍不住无奈摇头,“你几岁了,还耍这样的无赖?”
郁瑶低下头去,在他唇上轻吻了一下,声音沉沉:“我还要问你呢,你都多大的人了,半点也不拿自己的身子当一回事。我先给你把规矩立在这儿,病不养好,不许启程,即便是到了前线,你也只需在帐中发号施令,不许亲自骑马上阵。”
“胡说些什么。”季凉不由从被子里伸出手来,轻拍了她一下,“那我这个将军还千里迢迢来做什么来了?岂不是浪费大周的人力物力,又无法对前线战局起任何作用?”
“……”
“我从前带着伤还能上阵,如今不过身子乏些,又怎么了。最多休息两日,必须启程继续赶路,不可再耽搁。”
郁瑶看着这固执至极的人,心里一刻不停地在冒火,而更令她气愤的是,连她自己也知道,于朝廷于军机,季凉都是对的。
只是她身为妻主,心里怎能舍得。
她恨恨地咬了咬唇角,倾身过去,故作凶狠地将人一按,“我看,你这病既不想让郎中好好治,那只能我来好好治一治你。”
不料季凉丝毫不惧,反而微微笑了笑,仰头在她唇上轻碰了一下,“你倒是说说看,你要如何治法?”
她的大将军,如今可真是今非昔比了。
郁瑶既好气又好笑,也被激起了斗志,俯身深深吻上那柔软双唇,手一边掀开被角滑进去,一边囫囵道:“这可是你惹的我,一会儿可不许叫。”
但实际上,她也不过吓唬人罢了,季凉身子虚弱成这样,她也不舍得真对人做什么,至多只是在那唇齿间缠绵一会儿,尝两口甜头,连搂住他腰身的时候,动作都格外轻柔,唯恐碰疼了他。
季凉也知她有分寸,扬起唇角,去应和她的吻,声音略略沙哑,溢出浅浅喘息。
然而忽然之间,他的声音陡然变了调,忍不住“哎哟”一声痛呼出来。
郁瑶赶紧停下,吓出了一身冷汗,慌忙抱着他道:“怎么了?阿凉,你哪里不舒服?”
季凉眉头紧蹙,额上汗珠涔涔,素日他与郁瑶温存,只觉全身暖意流淌,如云里雾里,今天却也不知怎么了,忽然觉得小腹坠胀,一阵阵地发紧,前所未有地酸痛。
郁瑶见他模样,怕得一叠声唤他,他只无暇应声,喘息了片刻,才稍有好转,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大约是这两天累得紧了,不妨事的。”他声音微弱道,“只是今天有些受不住了……”
郁瑶怕都来不及,惊魂未定,哪还舍得折腾他,急道:“如何就会这样了,你等我出去催一催,郎中怎么还不来。”
季凉怕吓着了她,勉力微笑,“请郎中一来一回也需些时候,也不能让人飞了来。我不过刚才一时间有些难受,现在已经没事了,要不然你去要些热水,泡壶茶喝,好不好?”
他极少对郁瑶提过什么要求,此刻气若游丝,郁瑶只觉得心都快疼裂了,赶紧应了,叮嘱他好好躺着,自己飞快地往外跑。
因刚到驿站,郁瑶体恤各人一路奔波辛劳,让他们进各自房间放下行李略作休息,因而门外也没有侍人候着,她自己下到了一楼大堂,去讨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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