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能起到助益,反而要劳烦众人一同为他操心,他心中实在羞愧万分。
郁瑶笑了一笑,宽慰道:“也没有劳师动众,只是向将士们打听了方向,去临近人家问询采买这些事,都是我们带来的人做的,我分得清楚轻重,并不会占用大周的兵力,你放心。”
见季凉点头,顿了顿,她又道:“不过,你是不知道,你那些旧部听闻你有孕在身,还上阵杀敌,吓得跟什么似的,这些天正好也清闲着,要不是顾将军拦着,一个个的都得到你面前献殷勤来。”
季凉不由啼笑皆非,心说自己这些部下也真是实心眼。
他犹自不放心,问:“这些天外面情形如何,敌军可有再来犯?”
“你每天要问多少回?”郁瑶无奈道,“大将军你都定下规矩了,军中大小事宜,都得及时来知会你,我可是兢兢业业传话递信,一句不敢耽误的,你还疑心我诓你不成?”
或许是因为连日来又是大雪,人马通行不便,又或许是那日偷袭军营,并没有讨到什么好处,反而自己死伤大半,这些天来,敌军又重归平静,似乎蛰伏在雪幕后面,等待下一个时机。
尽管心里也泛着疑云,但对郁瑶而言,她整体上还是感激的——
至少在这样的情形下,季凉能略微安心地休息几天,要不然,凭着他那股豁出自己性命去的架势,她是真的心惊胆战。
那一晚的恐惧,她真的不想再体会第二遍了。
只是,季凉虽被她强令歇息着,心思却始终还悬在军务上,一刻也不得放松。
“阿瑶,”他轻声开口,眉心微蹙,“那天的偷袭,我总觉得有些奇怪。”
郁瑶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心说这养胎一事,也不是光躺着就行,还得心绪安定,像他心思这般重,身子要能养得好才是出奇了。
但她也知道,无法即刻劝得动他,只能耐心问:“哪里奇怪?”
“赫赫军队是以骑兵见长,但是马匹有一个特性,它们虽能在夜间视物,却不能很快地应对光线明暗变化。而夜间作战,无论敌我,都必须使用火把,一明一暗,极易使马无法看清,一时驻足,这也就是那天夜里敌军被斩杀大半,而我军伤亡很小的原因。我想不明白,赫赫人如此熟悉马,为何会选用这样的战术。”
季凉轻扣着手指,像是在思索一般,“另一点,赫赫如今的主将素尔娜,我从前虽不曾与她交手,但也有听闻,她不是个非常强硬的将军,作战风格并不激进,眼下并非水深火热之战,用出夜袭营帐这样的手段,有些令我不敢相信。”
郁瑶听着他一句句分析,眉头也不由得皱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这里面有蹊跷。”
“不错,但我只是这样疑心,却想不透其中关窍,也不敢妄言。”
郁瑶想了一想,“那天夜里来的,是赫赫人无疑吗?”
“从打扮和兵器来看,的确是的,说的也是赫赫话。”季凉的眼神里也透着迷惑,“所以我才不明白,他们究竟是怎么想的。”
郁瑶替他倒了一杯热茶,宽慰道:“那就先不想了,左右这些日子,雪天受阻,任他们想使什么阴险招数,也使不出来。如今我们不论兵力,还是粮草军备,都胜于对方,又有你坐镇,无论怎么打,都是不怕的。”
见季凉仍心事重重的模样,她便又道:“你的首要之事,是将身子养好,不然就像你说的,大将军不能上阵,如何得了?你呀,心里装的事少一些,有什么都同我说,军中的事大可交给顾将军去操持,别成天自己琢磨。”
她这些日子也算摸索出来了,苦劝季凉是行不通的,只能顺着他来。
果然,听她这样说,季凉倒还能听进去一些,点了点头,皱着的眉头终于抚平了些许,捧着热茶喝了一口。
郁瑶在旁看着他,眼神柔了一柔,但还不过片刻,又听眼前的人轻轻问:“阿瑶,你会怨我吗?”
她沉默了片刻,轻轻一笑,“你指哪一点?”
“……”季凉忍不住看了她一眼,“难道你心里怨我的地方,还有这么多?”
郁瑶绷不住,笑出声来。
笑完了才替他理了理鬓发,正色道:“你若说孩子的事,我实话告诉你,在我心里孩子无足轻重,不论有或没有,都不要紧,我唯独在意的是……”
她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沉了一沉,“你拿自己的身子去开玩笑。你知不知道,滑胎事小,但若是落下病根,往后怎么办?”
季凉在她的注视里,恍惚了片刻。
说实在的,他在战场上这几年,身上大伤小伤无数,真要说伤身子,仿佛连滑胎都不算什么了。
他一时不答话,郁瑶便叹息了一声,牵过他的手来摩挲了片刻,“阿凉,你别老拿孩子问我,在我心里,他只是还未出生的一件东西,你才是要紧的。”
“哪有这样说自己孩子的。”季凉不由笑骂。
笑罢了,却又想起,自己这个父亲,才是带着孩子一同去犯险的人,如何有资格说她,不由得神情又落寞下来。
他轻抚着自己的小腹,想要感受里面那个还觉不出动静的生命。
他不是个好父亲,也不是个好夫郎。
“阿瑶,你……”他轻声开口,只起了个头,却又停下了,像是将余下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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