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气浓得连雨水都冲刷不下去,僧人们看着这一幕,噤若寒蝉。就算不知道这个黑发蓝眼的青年是谁,他们也知道他绝不是什么好惹的人了。
虽然没杀,但毕方也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能不能活下来全看运气。怜信合掌,轻叹:“阿弥陀佛。”
她脱下僧衣,把缩小到和一只孔雀差不多大的毕方抱起来。
郁折虹头晕晕的,不知道是不是后遗症,他现在浑身难受,感觉有两股灵气在体内角逐打架,就和感冒了似的。
“铂……阿嚏!”他打了个喷嚏,开始发抖。雨水顺着他的睫毛、下巴往下落。眼尾烧得有点红,浅青色的眼眸不太清醒地看着铂吟,可怜巴巴、雾气蒙蒙的,像是什么小动物。
郁折虹越来越晕了。
“我要倒了……”他喃喃地预告,闭上眼睛。
但是他没有晕在轮椅上,而是感觉自己落进了什么柔软的东西里,被裹起来,整个人一轻,双脚离地。
“……?”
郁折虹挣扎着睁眼看了一下,然后受到了惊吓。
——如果他没感觉错的话,铂吟把他抱起来了?!
外面裹着一层他在钦涅斯的白色被子,然后铂吟抱着。姿势不太像是公主抱,有点像那种抱小孩的姿势,或者说……是直接把他端起来了。
郁折虹:“……”
仿佛就是怜信把毕方抱起来的姿势。
不过好歹铂老师也没有做出直接把昏倒的病人用轮椅淋着雨推回去这种事,他很欣慰。
铂吟身高在一米九以上,郁折虹只记得自己瘫痪之前是179,后来一直没长高。他骨骼也比较纤细,偏向于少年人,这姿势居然也没什么违和感。
郁折虹双腿无力,隐约还感觉到几根机械臂固定住了他的脚踝,让他的腿蜷缩起来,整个人团在被子里,好让铂吟抱得方便。他不由黑线。
但他实在很困,紧了紧被子,就迷迷糊糊靠在铂吟肩上睡着了。
……
怜信和其他一众僧人看着铂吟抱着一团被子里的青年,也不敢说什么,频频侧目。
铂吟扫过来一眼,目光如冰,他们立即抽回视线,连看都不敢看了。
怜信所受的冲击是最大的,愣了一下,却又笑着摇摇头,感慨似的叹息一声。
青年闭着眼靠在神明怀中,长长的睫毛簌簌抖动,像是睡在棉花糖里的动物幼崽一样。他脸颊被热意熏出了一点红晕,有点难受地皱起眉,蹭了蹭脸颊,手指抓住了被子。
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会显出一点娇气出来,让别人记起他的病弱和不便。
……
*
郁折虹回去禅房后直接生病了,昏睡到第二天的下午才醒过来。
在他睡着期间,灵君寺和竹渝一方也在不间断地追查。
毕方在化形的时候,“那些人”给它的躯体就是双腿瘫痪的,所以它才需要坐轮椅。按道理来说,正常的赐予躯体不会出现残疾的情况。
现在怜信怀疑,他们可能曾经针对郁折虹的情况进行模拟过。
但他们的身份,依旧不能确定。
为避免恐慌,怜信将铂吟的身份隐晦告知了吕会长和竹渝的园长,其他消息一概封锁。
毕方之前已经躁动不安,但一直到几天前,也差不多就是郁折虹和铂吟到达白蜀的时候,才有人与他第一次接触。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布置好一切,还不留痕迹,足可见这个势力的强大和可怕,远远比什么灵验所高明。
……
郁折虹醒来的时候,外面还在下雨。
他困倦地睁开眼,身体还是很虚弱,不由得裹紧了自己的小被子。
饿了。
郁折虹呆呆地想,反应有点迟钝,转过头才看见自己床头放着……呃,刚刚调配好的灵力剂,一看就知道是谁的手笔。
“……”他无语了一瞬间,但是转瞬又安慰自己:没事,至少这是铂老师亲手做的病号餐!
他确实现在也没什么胃口,一口喝掉灵力剂,就挪上轮椅,道:“铂老师?”
他有好多问题想问。
郁折虹打开门,只见竹质长廊尽头站着一道白色的身影。铂吟头顶的王冠悬浮着,散发出淡蓝色的微光。
他在凝望着雨幕。
灵君寺修在山顶,这竹廊外就是连绵的群山。视野一览无余,能看见无边的大雨润泽着山脉,不论是秋叶还是常青木的颜色都更加浓郁了。淡淡的雾气浮动,空气也湿润微凉,充溢着灵气。
“铂老师,这还是你降的那场雨吗?”郁折虹过去。
铂吟发出一声很轻的“嗯”。
郁折虹注意到,铂吟现在心口是淡蓝色的,像蒙着一层雾。神明依旧是寻常那副面无表情的冷淡模样,但是雨丝倒映在他的蓝眸之中,仿佛也变成了淡蓝的雾气。
——铂老师心情不太好。蓝色,是忧伤的意思。
之前他们也一起看见过好多场雨了,但铂吟露出这种情绪还是第一次。郁折虹撩起来他右手的袖子,问:“昨晚那个,是誓阵吗?”
他就像一只观察饲主的猫,小动作很多。
“是。”铂吟侧头看着他,似乎在组织语言。
郁折虹抬头,静静等着他开口。
廊檐外雨潺潺。廊上系着的小铜铃被吹得轻轻晃动,发出清脆细微的声音,有点像钦涅斯里的云幽灵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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