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斯音被吓到了,惊骇地看着纪霜雨。
“你干什么这个表情?”纪霜雨也挺莫名其妙的,“这里是我预备的客房,以后要是有客人来,就住在这里。”
周斯音脸色这才缓和下来,不知怎的自己反应那么大,“我是惊吓,我怎住这么小的地方……”
“有地方给你就不错啦。”纪霜雨也只当他开玩笑,正想着出去,整个院子的灯忽而一下全灭了,天黑得本就早,这窗子又还没换成玻璃的,这下可是一片黑暗了。
周斯音乍然陷入黑暗,心猛地一跳,整个人都僵硬了。
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靠住墙,把暖瓶给踢倒了。
外头大约听见动静,响起问话声:“东家,你没事吧?是我这里,不小心把线弄断了。”
说罢脚步声就往这里来,还有烛火光亮。
周斯音不知自己现在脸上什么表情,想要控制一下,但此时纪霜雨已经扬声道:“没什么,是我不小心踢了下暖瓶,你先接线吧。”
工匠便停住了,随后转身应道:“好嘞。”
脚步声再远去了。
纪霜雨在黑暗中握住了周斯音的手腕,安慰一般地拍了拍。
周斯音也就松弛了下来……
精神放松后,便感觉到了纪霜雨手指的凉意,虽在黑暗中,但他眼前即刻便能浮起那几根手指的模样。是凉的,却也是软的。
虽然纪霜雨把他吓晕过,亦十分促狭,但不经意间,能察觉到他隐秘温柔的关照。
周斯音不自觉扯了扯领口,撇开头有些难堪地道:“我并非,连停电也畏惧……”
“放心吧,只有我知道你这个小秘密。”纪霜雨接上话,语带安慰之意,笑了笑。
眼睛适应黑暗后,他能看到周斯音的身形轮廓,可是在说完这句话后,他心中忽而涌起莫大的孤独与失落。
片刻,纪霜雨才喃喃道:“其实你挺好了,至少有我知道你的秘密……”
而自己呢,来自平行宇宙的自己,每天忙碌在工作中,在京城最热闹的戏园,把自己的作品展示给每个观众看——却无法向任何一个人透露自己的真实故事。
他在大家眼中是“纪霜雨”,但没有人知道,他也不是那个“纪霜雨”。
即便这是平行世界的他,他对这里的亲人也有亲近之意,可是,他们终究有着不一样的经历,人格并非完全相同。
周斯音听罢,瞳孔缩了缩,他也看不到纪霜雨的表情,但纪霜雨声音中透着一些可怜的意味。
心情好像被卷入了漩涡,几度浮沉。
半晌,黑暗中,周斯音不受控制般地开口:“其实,我也知道你的秘密。”
纪霜雨尚未回神,偏头道:“我的秘密?”
周斯音反手回抓着纪霜雨的手腕,笃定地道:“你不是原来的纪霜雨,对不对。”
纪霜雨的呼吸都屏住了!
他震惊地看着周斯音,却没有反驳……
不是惊讶过度,而未能作出反应。
而是,他一直向人隐瞒自己的真实来历,但内心深处,他何尝不希望有人看透自己的秘密。至少那样,不会有这样的空洞、失落了。
这是他无意识的期盼,而周斯音果真说了出来。
他看出来了,我并非原来的纪霜雨。
纪霜雨只觉得心脏狂跳,心魂都在一瞬贴近,原来真的有人看出他的来历。
纪霜雨很难再去掩饰自己,他压抑地轻声问道:“为什么这样说呢?”
周斯音将自己观察到的一切疑点说了出来,从纪霜雨对家中的不熟悉,到对海外的了解,纵然演戏也掩饰不住的细节……
有些的确连纪霜雨本人也没注意到。
虽然平时因为弱点受制于纪霜雨,但周斯音以少年之身夺回昆仑书局,又岂是好糊弄的。
周斯音倾近了身体:“虽然竭力隐瞒,但是,你,纪鹤年……”
这一次,纪霜雨听到这名字被念出来,心尖好似翻滚着潮水,比之初次听到心境更为复杂。
周斯音低声道:“你是纪鹤年,却绝不是原来的纪霜雨。天下谁人不识君?天下谁人能识君!”
京城谁人不认识纪霜雨,可是,谁又知道他究竟是谁?
周斯音为他拟字,正是觉察到这一点,要将他区别开。
在纪霜雨发颤的呼吸声中,周斯音肯定地道:“你,是一个附身在纪霜雨身上的胡门,胡门借他人供奉修行,获取凡人的信仰——对戏剧的喜爱,原来也能成为信仰。现在,你也的确已拥有戏迷组织了。”
胡门即华北地区常供奉的动物仙家,胡同狐,狐狸貌美而机敏。观其发色,还极可能是稀少的白白化之狐,鉴于此时大家还只在极地纪录片中见过北极狐。起初发色为白,许是尚未融合好。
纪霜雨:“……………”
他满心澎湃感动僵在了脸上。
此即,光明大放,线路已经被接上了。
“?”周斯音借光看清楚了纪霜雨一言难尽的表情,不像是演出来的。
虽然是头脑发热,脱口而出,但在多日相处中,他已算是了解纪霜雨,也确定,即便纪霜雨并非人族,也不会害自己。
虽然看样子有些偏差,但周斯音已做过多种推断,他冷静地在脑海中迅速搜索,自我纠正:“不对?我知道了,那只能是走无常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