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者?”提起这个词,千尽嗤笑一声,“也配?”
“不过神界一场骗局。仙者妄图执掌天罚,岂非如蜉蝣妄掌长生般荒谬。”
苏念不动声色,心中却已然惊涛骇浪。
“本君与你万城门无仇。”
千尽语气低缓,幻术散去,黑色的瞳仁一点点退化成朱红,额间多了一抹朱纹,几分魔意中,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傲气,“各取所需罢了。”
苏念冷笑一声:“各取所需?”
长剑一横,周身剑意汹涌,原先黑白分明的眸子有一道红光闪过:“阁下以万城门要挟于我,可不像各取所需。”
见状,千尽微微皱眉,反手握剑,将灵栖埋入土中一寸,随着他的动作,周身澎湃的灵压霎时溢出。
仅仅一个照面,仅仅是溢出的灵压,便如泰山般直接压碎苏念的剑气杀气,逼着她倒退两步,胸中顿生一阵激荡,幻化出来的灵剑也被压碎消散。
何等可怕的压力!
即便她师父被誉为仙界第一,也从未有过这样的力量。
千尽这才收了灵压,淡淡的俯望着她,方道:“半仙之躯,心魔未消,早晚反噬本体。你所执着,不过万衡死而复生。这点,我可以帮你。”
苏念微微眯起眼睛,单手又幻出一柄剑,撑着自己站起身来,直视他的眼睛,扯出一个虚情假意的笑,眼底却依旧是一片寒意:“这,就不劳烦阁下费心了。”
千尽抬眼深深望了她一眼:“随你。”
随即,他冷哼一声,语气寒意骤增:“不过万城门下饕餮犹在。苏长老还是想清楚了,再做决定罢。”
“……自然。”苏念握着剑,皮笑肉不笑。
“如此,本君先预祝苏长老,心想事成。”
他后四字念得极重。
千尽提出灵栖剑,当着苏念的面,单手凭空一划,将空间划开一道黑黝黝的裂痕来,身体如无视引力般,缓缓浮入虚空中。
虽他身影消失,裂痕逐渐关闭。
而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灵栖内的剑灵冒出了个头,瞧着自家主上越发森寒的气息,瑟瑟发抖,却还是不得不出声。
“主上,那两盏花灯……”
虽然很难以置信但是…
但是主上其实真只是来找那个凡人看花灯的……
啊所以他们到底是怎么怼上的……
未等它说完,便有声音打断道。
“扔了吧。”
他语气冷得像快寒冰,面无表情地劈开虚空深处,朝着那方幽深昏暗的寒涧走去。
灵栖感受着这位浑身上下都快实质化的寒意与煞气,知道他是真的气得不清,连忙附和。
“是!是那个人类不识抬举,要不是主上救她,她哪能活到现在,活该心魔缠身,早晚魂飞魄散。”
“灵栖。”
“在!”
“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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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已经快被吓死了,然而苏念本人却相当平静。
这世界最后一个不稳定的因素已然离开,她便再无顾忌。
她逗弄尚书房里已有半人高的明黄小龙,念着萧阳新修的律法草案,作了几处批注,放在一边。
数日前,小龙已停止生长。
这说明,她作为开国帝王,能获得的龙气,已经到了极限。
一年又是一年,窗外依旧是梅香静然。
降赋税,改科举,修律法,兴水利,善农种……
朝堂之内,五湖之外,终究再无人敢驳女帝之威仪。
她自觉自己做得已经够多,也不必再做多。
后世自有后世的缘法,她开了头,自然会有人替她完善,再多了,未必会是件好事。
全则必缺,极则必反。
道元二十五年。
朝堂之上,望着原本年少的萧阳蓄着胡子,满脸皱纹,颤巍巍向她告诉她南阳王病重逝世时,苏念这才恍觉岁月匆匆。
凡人自会生老病死,但仙者不会。
修仙者从无时间概念,容颜不老,只会在寿元耗尽时干干净净的离世。
“厚葬了吧。”问讯时,苏念本在微服私访,不由得摇头,望这大好河山,叹息道。
门外几个孩童穿着新衣服,哼着儿歌边跳边跑过。
苏念望着他们,忽然笑了一声。
道元三十一年。
萧丞相第四子萧溪六岁,聪明伶俐,被带进宫中,寄养女帝苏惜瑶膝下,更姓为苏,受女帝亲自教导,次年立为太子。
道元四十六年。
大将军武珲病逝,享年七十九岁。
道元四十八年。
衡国开国女帝终究闭上双眼,太子溪顺利继位,终结了这一场道元盛世。
后世谥号曰,衡明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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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辈?”
苏念摸了摸这把坐了数十年的龙椅,神情平静如昔。
她大约是,有史以来,第一个作为俗世帝王活了数十年的修仙者。
玉玺上的小龙望了他一眼,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像不舍她离去。
“送君千日,终有一别。”
苏念望着他,轻笑道,“你我缘分已尽,是该告别了。以后,溪会代我照顾你,你也得替我照顾他,照顾这个国家。”
小龙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拖着尾巴,一步一步走到苏念面前,笨拙得将一枚东西递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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