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从前差别并不大, 在山东那次被人刺杀他虽然侥幸躲过去,胳膊上却还是被划伤一道,血流不止, 疼得他浑身发抖,那时手里便紧紧攥着这枚同心结。
后来伤口发炎,他高烧不止,昏睡之中都还梦到雪音轻轻抚摸着他的额头,着急地呼唤他。
“夫君,夫君……”
他心中一喜, 费力地睁眼一看,却根本只瞧见不断跳跃的烛火,以及空荡荡的屋子一股子汤药的苦味。
那一刻,他忽然觉得好累, 从未这般累过,孤独又无力,而最希望见到的那个人,在遥远的京城,见不到,触不到,甚至,也不希望见到他,触到他。
马车不疾不徐地往前走,陆靖言掀开帘子,往后看了看。
尚书府越来越远,逐渐只看得到隐隐一片青色院墙,他眸子里却没有什么笑意。
今儿皇上上朝之前单独见了他一会儿,笑着夸赞他几句,便直接道:“朕知道你喜欢那齐尚书的千金,既然你喜欢,朕便给你们赐婚如何?”
陆靖言未想到皇上竟然这般体贴,猛地抬头都忘了说话,皇上却笑了起来:“三日之后,朕便会下旨。”
其实陆靖言心中存在一种侥幸,他心想,这并非是他要皇上赐婚的,而是皇上自己要赐婚的,这不怪他。
可他又明知道,雪音一定会认为是他在背后运作,是他强行逼迫她嫁给她。
陆靖言收手,帘子落下来,他坐直了身子,眼睛闭上,半晌只轻轻叹气。
就让她以为是他逼迫她吧。
当初她那般一点一点捂热他的心,他未尝不可在婚后日日宠着她,把那颗冷透了的心再一点点捂热。
陆靖言回到宣平侯府,一大家子已经在等他了。
侯夫人笑道:“又清减许多,你这一去我听闻又受伤了,如今怎样了?”
陆靖言微微笑:“娘,没有什么大碍,您放心好了。”
宣平侯却走上来捏住他脸左右看了看,皱眉道:“你这后脑勺处怎的了?”
“爹,是偶然撞到了东西,打斗之时难免的。”
可宣平侯却沉着脸说道:“缺胳膊断腿倒还是其次,脑袋是最要紧的!我可告诉你,往后莫要再伤着脑袋了,否则哪一日便回不来了!”
陆靖言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他自从被雪音拿书砸了一次之后,便时不时犯头晕的毛病,后来又伤到了几次,那症状便更厉害。
只是他原本就有失眠的毛病,头晕加上失眠,倒是也都习惯了。
但父亲的训斥他还是老老实实地答应了下来。
随即,陆靖言道:“爹,娘,皇上要下旨赐婚。”
侯夫人一喜:“真的?哪家的姑娘?”
陆靖言面色未变:“齐尚书的千金。”
侯夫人一顿,立即有些不悦:“你可莫要再胡闹了!如今你要什么有什么,为何非要娶她?这满京城多少……”
陆靖言眸色如寒潭,直直地看着他娘:“儿子就是要娶她。”
侯夫人瞬间一噎,只得说道:“可她这等不止礼仪为何物之人,从前竟然趁着你爹记不起事儿的时候与你爹结拜为兄妹了!她如今按理还是你姑姑!”
宣平侯在旁边自斟自饮,听到这没忍住笑出声了。
他从前是觉得这齐姑娘有意思的很,明知道他的身份却要与他结拜为兄妹,可后来打听了才知道,是自己儿子辜负了她,这姑娘是憋着一股气呢。
于是,他便劝自己的夫人说道:“你若是害怕风言风语,也莫要多想了,这些年咱们家遭受的风言风语还少么?你不希望她娶,兴许人家还不想嫁呢。他想把自己的姑姑娶回来,有那个能耐便娶,只怕人家懒得搭理她。否则你以为他怎么会多出来个姑姑?”
侯夫人凝神一想,倒也是这么回事。
再想起来从前雪音在长清园奄奄一息的样子,皱眉说道:“从前她在长清园都快死了也没见你多心疼过,人家心死了设计也要与你和离,你反倒是又巴巴地追上去……”
陆靖言猛地看向她:“娘,什么设计?”
见说漏嘴,侯夫人也不再遮掩:“那次我罚她跪下,她跪得受不住了,便央求我装晕,好让你惩罚她,与她和离。你果真二话不说便让人断了她的吃食,你都忘了?要我说,你们有缘无分,何必再执着?”
陆靖言心中猛地一痛,他的确是震怒之下让人不许给她东西吃。
哪怕是后来很快便又让人给她送了热热的白粥,可她也的确是被罚跪之后,又饿了许久。
思及此处,他只恨不得给自己几巴掌。
那时候他一意孤行,从未想过问问她事实究竟是什么。
这顿饭陆靖言吃得浑浑噩噩,好在还是向父母表达了心意,他是一定一定要娶齐雪音的。
晚上回到长清园,他一撩衣摆坐下来,喊了张三和李四。
“这几日你们安排下去,准备好大婚所需的一切,一应物件都要最好的,此外再想法子备上些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之类的,到时候想法子送到尚书府作为嫁妆,也免得尚书府负累。此次本世子娶妻,必定要风风光光大办一场。”
叫所有人都知道,他有多爱重她,而她,有多珍贵。
张三有些疑惑:“世子,可现下还没有提亲呢,齐家那边……”
陆靖言无所谓地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同心结:“三日后皇上便会赐婚,这场婚事迟早要准备,本世子等了许久,何必再等?时间紧蹙,你们务必把这件事提上日程,凡事亲力亲为,哦对了,民间不是有椒房的传统么?到时候长清园要重新修葺一番,我与她的卧房也要弄成椒房。等等,还有诸多细节,把院子里几位老嬷嬷都喊来,一起商议之后再确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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