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瑜抬头, 只见雪凝公主貌若天仙的面容上还挂着刚刚那抹浅笑, 正秋水盈盈的望着自己,整个人透出几许亲切温柔来。
面对着这样一张脸,钟瑜怎么也说不出一个不字。
“……也好。”
雪凝公主眼神示意了跟过来的婢女, 本是贴身跟着的婢女便躬身后退了几步, 与两人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雪凝公主抬步朝着园中走去, 钟瑜几步跟上,道:“不知公主如何得知我与茜妹妹的身份的呢?”
园里种了桂花,满园的香气扑鼻, 雪凝公主伸手扶了挡在面前的一枝,收回手时已然有几朵落在了掌心。
她垂目凝视着这几朵香气四溢的小黄花朵, 玉指轻轻拨弄着,轻轻的道:“你与世子可是有了龃龉?”
钟瑜心中一惊, 忽的觉得自己真是傻,雪凝公主可是付太后一手教养出来的,冰雪聪明,又与肖家过往甚密,世子是太后为她选定的未来夫君,他的一举一动尤其是他遇见的每个女子,想来她都是了如指掌, 自然是识得自己与钟紫茜的。
而如今她这般问, 到底是何意?自己与世子的事,她又知道多少?
雪凝回视着她不解的眼神,平和的道:“近来朝中也无甚大事, 可表哥一月多来却一直闷闷不乐,他并非喜怒形于色之人,能让他这般被人瞧在眼里的郁郁寡欢,我思来想去,也唯有是你了。”
钟瑜大惊失色,雪凝话里话外的意思显然是知道了什么。
说起来这件事的知情人也只有无澜和肖宛旭,无澜是绝不会向他人提起的,难不成是肖宛旭不忍见心上人被蒙在鼓里?
若是当真如此,她发觉世子对自己动了心,会不会下手暗害于自己?
这个敌人,可比钟家那几个姐妹来的可怕太多了,钟瑜深知自己的性命就在这一念之间,心中瞬间有了决断,正要诚惶诚恐的躬下身慷慨陈词一番,却被她伸手一扶阻止了。
她的目光随和,道:“这又不是宫里,动不动的就要人行礼跪拜,那么多规矩也是累,站着与我好好说话吧。”
钟瑜只得把头低的不能再低,紧张的道:“回禀公主,世子乃是皇亲国戚,而我只是帝王朝臣家的一个庶女,帝王朝臣皆是皇家奴仆,我与世子自也算是主仆,做仆的如何敢惹得主子不快。”
雪凝轻轻的笑了,道:“若表哥真当你是仆人,大可不必顾及你的意愿喜怒,也没了这许多烦忧了。你莫怕,我不是怪你,也不会恨你惹了表哥喜爱。”
钟瑜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感觉下一秒自己就是宫斗剧里连一集都活不过去的小人物,悄无声息的就被人抹去了痕迹,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勉强平静着解释道:“公主,定是什么人和公主说了些不实的传言使得公主误解了……我与世子确实并无关系。”
这也算是实话,上回她生辰时二人已然尽数说清了,世子拂袖而去,还让她不要后悔。
她当然不会后悔。
雪凝将手中的花朵洒向了草丛之中,小小的黄花落入草间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她的目光望向园子深处的虚无,淡然道:“你不信也罢。其实我与表哥的事,本也非他所愿,不过是情势所趋。我不妨说与你听,世子虽好,可在我心里他是表哥,是未来的夫君,却不是心中……最为牵挂之人。
皇兄无能,我是母后的独女,身上被寄托了母亲,舅舅,整个付氏,南边三州,乃至整个天下的期望。我从小便被母亲教养着要如何做一个皇后,这条路我必须走下去。
至于那个人,也只能压在心底不为人知的角落,毕竟人这世间所有的美好也不能尽都让你得了,总要牺牲些什么不是?”
她渐渐笼回目光,重新凝视着钟瑜,诚恳的道:“我与表哥既是无可奈何,若他能得了心中所念,我也算有所安慰。何况没有你,也会有别人,表哥乃人中之龙,日后陪伴在他身边的除了我这个正妻,也会有许多解语花,我若现下连你都不能忍得,又如何辅佐他登上至高之位,如何母仪天下呢?”
钟瑜没想到雪凝小小年纪,竟将世事看得如此通透,更是惊讶这半点芥蒂没有的坦诚相告。
原来雪凝公主的心中已经有一个人了,这个人却不是世子。
钟瑜忽的有些同情起她来,前世她端庄娴淑,贤名远扬,为夫君为社稷奉献了一生,却从没得到过自己真正想要的。
不过钟瑜也不敢就这么完全信了她的言语,依然坚持道:“并非臣女不信,只是世子与我,如今确是主仆君臣之谊而已。”
雪凝公主不置可否,两人走了这一圈,现下已经又行回了厅外。
“你不承认也罢,我也不问了,只是表哥因着这连日来的不快,已然训斥了许多朝臣,解铃还须系铃人,还望你若寻得机会,多多开解。”
“公主旨意臣女不敢违抗,只是世子与臣女身份悬殊,想来也不会再见。但若有机会,定不忘公主嘱托。”
话正说着,雪凝忽的朝着她身后望去,随后朝钟瑜展颜一笑:“还说不会再见,这便见着了。”说着便迎了上去,道:“表哥,旭哥哥。”
宴客大厅里这会儿正行出了两人,正是付久珩和肖宛旭。
两人听到雪凝的声音,也朝着这边行了过来,步到雪凝与钟瑜的面前,钟瑜连忙福身行礼:“见过世子,肖大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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