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凝……公主, 便让我送你一程吧。”
雪凝公主静静看着街边满目萧瑟的秋景, 太尉府的门外没什么百姓经过, 空旷的街道显的有些萧条,大门边上的梧桐已经满树披上了橘红,那形状优美的叶片终究是不能挨过寒冬中的冰雪风霜, 早早的被秋风带着飘落了下来。
秋景虽美,却有一种曲终人散尽的凄凉之感。
相见欢, 离别苦,雪凝无声的笑了, 既是明知会落得孤寞凄苦,又为何要开始呢?
她垂下目光,眼中的情绪令人看不真切,递了手给前来接驾的宫人,缓缓的上了马车。
“随你吧。”
作为付太后唯一的女儿,皇朝最尊贵的公主,雪凝公主所乘坐的马车显得十分质朴, 马车的前前后后跟着许多随行的宫人, 肖宛旭牵了马来,默默的跟在一行人的最后骑行。
一行人刚启程,天空中便响起了几声闷雷, 没多大一会,便滴滴答答的掉了雨点下来,虽是下的不大,但秋日里淋了雨也不免寒凉。
肖宛旭的身上已然半湿,这时有宫人过来道:“肖大公子,这般淋下去不免着了凉,公子不如先回去吧,小人们定会将公主安然无恙的送至宫中。”
肖宛旭从袖中取了帕子擦了额角流下的雨水,道:“没事,这里离皇宫也没多远了。”
那宫人有些为难,行到马车边回禀了,片刻后又回来道:“公主请大公子进马车避上片刻。”
雪凝公主静默着坐在马车中,外间的脚步声混在雨滴声中,慢慢的近了,眼前深蓝色的布帘一动,那人一脚迈上了马车,望着她顿了一下,才放下帘子坐了进来。
肖宛旭将外间的湿意也带进了马车,淡淡的带着雨后清新的味道,令人嗅着仿佛连心也跟着潮湿了。
雪凝公主淡淡的看向他:“旭哥哥,你觉得她和他般配吗?”
一句话问的没头没脑的,肖宛旭却是听懂了,执着帕子擦拭的手一顿,缓缓的放下了,回视着她道:“你果然知道了?”
方才在园中见到她与钟家五小姐在一处,他便起疑了,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雪凝公主轻轻的嗯了一声,面上看不出喜怒。
“其实表哥这次进京,舅舅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可母后提了几次,他总是不肯应下,我便有些怀疑了。后来荷儿同我说,不过是让我验证了心中猜想而已。”
肖宛旭低垂着头,看着手中的湿帕巾出神道:“世子记挂上了旁人,你……还要嫁他吗?”
雪凝公主微不可察的叹了声,笑容渐渐隐去了。
半晌后,她道:“没能生下带着付氏血脉的皇子继承皇位,是母后多年的遗憾。如今皇室凋敝,让我成为皇后,扶植付氏坐稳江山,便成了她多年的夙愿。”
肖宛旭不由握紧了那方帕子,沉声道:“那你自己呢?世子他……并不爱你,你要守着一个不爱你的夫君,看着他与别人恩爱情深,你不痛苦吗?”
雪凝公主目光中带上浅浅的哀伤,缓缓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来:“爱?爱能怎样,不爱又能怎样……你觉得皇兄爱贞妃吗?从前我觉得是爱的,他们自小一同长大,皇兄从小便喜欢她,进了宫,也是眼里心里只装得下她一人。可是这又能如何呢?私募死士一事,种种证据指向了贞妃的倚兰殿,他终不也是推了贞妃出去保全他自己吗?
爱?在当权者的面前提这个字都可笑,更何况,我也不爱表哥,我只要他敬我怜我,这便够了。”
“不是的。”
肖宛旭渐渐的将目光移向雪凝那张清雅绝尘的面庞,双目中压抑着什么,低低的道:“不是这样的,不是所有人都这样的。”
雪凝公主苦笑,伸手慢慢的掀起了窗帘,偏头看向了外间,道:“可我只能嫁给他。”顿了下,又道:“已经到宫门了,肖大公子,多谢你一路相送。”
钟瑜这边刚刚趁着肖家兄弟说话的空,闪身赶紧离开了。
宴客厅里人多,钟瑜不想再见着钟紫茜,就在园子里闲逛了会儿,估摸着快到散席的时候才往回走,只是行了没几步,天上便开始飘起小雨来。
钟瑜挑着最近的一处亭子避了进去,心下算着此处离宴客厅也有些距离,若是这么一路跑回去,定然是要一身狼狈的,屋里各家小姐公子都在,实在是难看。
她坐了会儿,眼见着雨不停,开始后悔自己没事瞎溜达,先是碰上了公主,后又见着世子,还差点被新郎官调戏,现下更好,困在这回不去了。
钟瑜在亭里坐了也不知多久,心下正犹豫着要不要跑着回去,林子里忽来了一名撑着伞的婢女,手中捧着另一把伞,缓缓朝亭中行了过来。
那婢女进了亭中收了伞,双手将怀中的伞奉上,恭敬的道:“五小姐,请用伞。”
还好肖家的下人经过,钟瑜一边取过伞,一边奇道:“你怎知我被困在了此处,还带了伞来?”
那婢女回道:“是无澜大人让奴前来送伞的。”
钟瑜撑伞的手停了下,侧头看她:“无澜?”
“是。”
视线在亭外扫了一圈,外面哪里有半个人影。
没时间细究,钟瑜撑起伞,一边加快脚步往回赶,一边左右看着,也没见到无澜。
他是怎么得知自己被困在亭中的呢?送伞,究竟是他的意思,还是……世子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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