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瑜随便挑了几匹布看了看,便听旁边一男一女的对话声,男子的声音十分耳熟。
“公子,您要送未婚妻,这些都是极好的,要我说,您全送了才有面子呢,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您都一块带去。”
“可我与穆家小姐尚未谋面,也不知她会不会喜欢……”男子的声音微显木讷,显然并不甚懂这些女儿家的东西。
“所以啊,您就都买了,保准她喜欢。尤其之前和您说的那些,给您的价位,您跑遍整个徐城都找不出第二家这么便宜的了,这都是看在您要娶亲的份上,给您添喜庆,才给您的这个价。”
钟瑜不禁侧目看去,那男子侧对着她,白生生的面容,带着踌躇之色,眼睛很大,红润的小嘴,可不正是许久未见了宋小公子宋元京嘛。
此刻他的面前堆着像小山似的一堆布匹,显然是这店里卖布的婆子见着他不懂,又有些呆呆的,便忽悠他将那座小山似的布匹全部买下。
钟瑜几步上前,目光在那些布匹上扫了下,又看了眼跟着过来的店主,道:“店家,你店里的人心也太黑了,这小公子要送未婚妻见面礼,她竟要他把这些陈年旧款式的布匹全买下,还有这颜色,这般老气,人家未出阁的少女见了,只怕要气恼一番了。若是这姻缘就此被耽搁了,你们不觉得德行有亏吗?
那卖布的婆子闻声看了过来,正要强词夺理反驳几声,却见女子后面跟着的正是城里县令的夫人,再看自家店主朝自己拼命的使着眼色,心中也知自己这是惹了祸,连忙低下头来,好声的认了错,又和眼前的小公子道了歉。
宋元京闻得声音正要回头看去,面前的婆子却忽的躬身和自己道起歉来,婆子年岁大他许多,他如何能令长辈对自己行礼,于是复又回过头去扶那婆子。
待婆子起了身,他才招头认真看了眼来人。
这一看,他便怔住了,一双大眼直愣愣的瞧着,红唇微张,结巴的道:“皇、皇……啊!”
钟瑜眼疾手快,抬脚便一下朝着他的鞋面踩了过去。
这一下钟瑜下脚收着力,其实也没多疼,只是宋元京忽的被踩,下意识啊了一声,这到了口边的“皇后娘娘”四个字自然也咽了回去。
钟瑜笑着看他,道:“宋公子,许久不见了,我请你饮杯茶,叙叙旧如何?”
宋元京虽还有些惊魂未定,不过这会儿也反应了过来,嘴上倒是没再提她的身份,低着头一拱手,恭敬的道:“夫人既吩咐,元京自当遵从。”
将人带到了茶楼的雅间,两人刚一进内,宋元京便欲朝她行跪拜之礼。
“微臣宋元京,参见皇后娘娘!”
这个小宋公子,这么久没见了,还是那般循规蹈矩。
钟瑜忙让他起身,道:“坐吧。”
宋元京却不肯:“娘娘千金之躯,微臣不敢与娘娘同席。”
钟瑜叹了一声,这个小宋公子的固执她也是见识过的,于是拿出一副威严的模样,道:“这是本宫命令你的,再不坐就是抗旨不遵。”
宋元京这才微微移动了,坐入了雅间的座位上。
钟瑜细细的打量了他,有些日子未见,宋元京相貌上并无太大变化,只是眉眼长开了,比之原先瞧着可爱的面容多了些男子的线条感。
宋元京并不敢抬眼直视她,不过之前匆匆一瞥间,倒是觉得钟瑜有些变化,她似乎比从前多了些不自觉的贵气,仿佛是一朵被养的极好的娇花,看的出新帝确实极宠爱于她。
“你订亲了?恭喜呀。”
宋元京面上带了些羞赧,低头道:“是我母亲定下的,我……想来先见一见。”
闻言,钟瑜眼睛一亮,笑着道:“呀,你终于开窍了。”
从前这个满心教条的小宋公子,提到婚事总是将父母之命挂在嘴边,似乎给他安排什么人,他便接纳什么人为妻子,半点没有自己的想法。
如今虽说也是母亲安排的,但他能想着先来见上一见,似乎终于是有些想通了。
“那我祝你与那个穆家小姐一见钟情,一生幸福了。”
宋元京嘴角不好意思的抿了下,钟瑜眼见着他又要起身谢恩,连忙道:“先说好了,这是外面,你我如今只是故人叙旧,你再给我来这皇后与臣子这一套,可别怪我下手黑!”
说着,她眯了眯眼,瞧着他的目光一阵寒光闪过,好似他不听话,便要上前再上手揍他一顿般。
宋元京想起曾经她对他又揪耳朵又捏脸的,刚才一见面还踩了她一脚,轻轻缩了下,道:“微臣谨遵娘娘教诲……啊不,我知道了,你可别踩我了,鞋子、鞋子该脏了,一会儿还要去穆家见穆小姐呢。”
钟瑜这才收回目光,微笑着让他坐,道:“我记得,从前我和你说我与陛下之事,你说什么来着?”
宋元京十分尴尬,他说什么来着,他说,“我要劝你一句,你这般作想,未免实在不切实际了”。
钟瑜瞧他窘迫,心中又起了逗弄他的心思,扳起了一张脸,故作恼怒的道:“嗯,你曾令本宫大伤颜面,该当何罪?”
宋元京低垂着头,略一犹豫,掀了长衫的前摆,钟瑜见他这是又要跪,忙喊道:“停!”
宋元京一愣,动作也停住了。
钟瑜无奈的叹了一声,道:“你还真是如往昔一般实在,我这是说笑呢,你也信。你我是故人,我怎会气量狭小到与你计较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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