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敬军皱着眉头:“他怎么会忽然有这种年头?你同意了?”
骆琦躺进被窝里:“当然不能同意。我跟他说让他在家安心带贝贝,贝贝的托儿所咱们也不送了吧。每天早上送去的时候都哭得跟什么似的,晚上接回来也要哭一鼻子。以前的托儿所还教小孩子们学一下文化知识,现在也不敢交了,还不如让念秦带着她呢。”
陆敬军思索了一下:“现在外面世道太乱了,部队这边也有很多人在蠢蠢欲,这个时候把两个孩子拘在家中也未尝不可。”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陆敬军拉了墙上的灯绳,屋里瞬间便陷入了黑暗中,骆琦稍微抬抬头,陆敬军十分自觉地将手放到骆琦的脖子下面。
枕着陆敬军的胳膊,嗅着陆敬军身上的问道,骆琦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敬军,你说老师会被下放到哪里去?”这段时间,骆琦一直在想办法打听庄老师跟李老师的下落。但一直没消息,她也去找过周镇长,但周镇长也受到了庄老师他们的影响,现在已经不是镇长了,自己都自顾不暇,庄老师他们去了哪里,他也清楚。
陆敬军闭着眼睛假寐:“我已经托了人打听了,估计再过几天就能有消息了。”
骆琦嗯了一声,没在说话。夜色渐深,骆琦缓缓睡去。
次日骆琦醒得很早,起来后她用玉米面掺着和了面,从西屋的地上拿出一颗大白菜出来洗干净剁成末调成馅儿烙了一锅饼,又用玉米面打了一锅玉米糊糊,等早饭做好了,陆敬军也结束早训回来了,两个孩子也醒来了,陆敬军把炕桌摆好端饼跟糊糊上桌,骆琦去西屋捞了一碟咸菜。
一家人坐在一块儿吃早餐,吃完陆敬军去营区,骆琦骑车去厂里上班,念秦拉着贝贝送父母出门,在他们都走后,念秦跟贝贝对视一眼,贝贝一脸无辜茫然,念秦却忽然觉得很兴奋。
“贝贝,走,哥带你去看蚂蚁。”
贝贝兴奋了。
念秦关上大门,抓着贝贝的手往家属院西边去,家属院的西边有一片空地,堆放着一些石头砖块等杂物,是继小广场后孩子们最爱的一个地方。
在围墙的角落有一窝蚂蚁,兄妹俩熟门熟路地走过去蹲在墙角。
没一会儿,一排蚂蚁排着队从窝里出来了,贝贝立马拍起了巴掌。念秦给贝贝找了一块石头来让她坐下,兄妹俩看蚂蚁搬家看得津津有味儿。
今日工厂的气氛跟以往很不一样,以往早晨来到厂里,还没上工之时大家都会三三两两的站在院子里晒太阳,等上工的铃声响了,大家才去上工。
但今天厂里却安静得过分,骆琦在车棚停了车,拿着包去到办公室,朱莎莎跟孙芳菲已经到了。骆琦把包放下,端着杯子去倒热水:“莎莎,芳菲,今天厂里怎么这么安静的?”
孙芳菲跟朱莎莎对视一眼,朱莎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端着她那个还有一般水的搪瓷缸走到骆琦身边,小心地看了一眼门外,小声地在骆琦的耳边道:“工厂办那边的梁干事加入革委会了。”
梁干事便是一厂工会主任梁主任的侄子,当年因为进修的事儿跟骆琦还有过龃龉,骆琦借调去一厂时还被那边的梁主任刁难过。
这些年梁干事工厂办那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干事,高厂长都是把他当成吉祥物来养的,平日里分配到手里的工作也少得可怜。梁干事算是工厂办最悠闲的干事了。
梁干事不干活儿就能拿工资,这落在谁身上都是一件好事儿,那是求也求不得的。落在梁干事身上,梁干事却不这么觉得。他觉得自己是有大才干的人,在二厂不得重用,是因为高厂长眼瞎,看不见他的才能。他觉得自己是个怀才不遇的天才。
这些年梁干事在厂里越干越觉得憋屈,梁干事原本以为自己这一辈子也许就要这样蹉跎下去了,然而今年政策的大改变让梁干事看到了希望,他觉得这是上天给他的机会。他一定得抓住了。
于是梁干事积极响应政策号召,他拿出了所有的积蓄,找了所有的关系,终于进了镇上的革委会,虽然他是革委会的编外人员,但他在纺织厂工作,他叔叔又是县城纺织厂的主任,因此革委会主任还是很信任他,将整顿纺织厂的工作交给了他。梁主任在二厂这么多年也不是白干的,很快他就找到了愿意和他一起革命的战友,一共五个,都是厂里的普通员工。昨天晚上工人们还在加班,梁干事带着人将工人们集结起来,刷了好大的一场威风。
大家都知道现在多乱,现在乱到了厂里,各个都害怕极了,哪里还敢像以前一样。
骆琦皱着眉头,实在是没想到这股歪风会吹到厂子里来。不过仔细想想也不奇怪,这年头大多数人本性都淳朴,但每个地方都总是会有那么几颗老鼠屎,二厂咋也有两三百人了,里面出几颗实在不算出奇。
骆琦是从后世回来的,对这个年代了解仅限于书本以及电视剧,前两个月她也亲眼目睹了这件事儿,对于这个年代的艰难残酷也有了充分的认识。一想到往后在厂子里也要小心翼翼的,骆琦的心情就格外的低落。
与她的想法一样的人有很多。
今天是星期一,按照惯例,今天工厂除了领导班子外的所有人都是要到院子里开早会的。铃声响起,骆琦等人陆续到了院子里站着,车间里的工人也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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