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她瞪大了眼睛,满眼的难以置信。上一回摔下去可谓是大难不死,这一回高了这么多,怎么着也是残废没的跑了。
纪素仪依旧冷冷看着,直等的瞧不见人影才纵身一跃。
山川河流被无限放大,降落的那一点乃是一处小池塘,与浮空岛上的气温截然不同,这岛下闷热至极。
“摔了一回胆子也摔没了?”纪素仪随后便到,将她从水中拎起来。
浑身湿漉漉的,人跟呆头鹅一般。
他一掌拍在俞秋生头上,问:“从前你御剑,门派当中没有哪个弟子能赶得上你,你今日如此惧怕,倒不像是你。”
话虽如此说,俞秋生摸了摸脸,竟没有一点伤痕,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人总会变的。”
纪素仪笑了声,俞秋生那时未曾抬头看,不曾见他讥讽的笑。
“这是青容峰的地界,阳虚派医修、丹师皆出于此。仙草灵兽这儿最多。”他走在俞秋生前面,头也不回,盯着炙热的烈阳,眼前的景物仿佛都要虚化了,独他的背影最为挺拔显眼。
“跟上来。”
他说:“这是头一回,为师带着你。往后你便自己去寻,遇上了东西回不来那便是你的劫难。”
说话间半人高的草丛里窸窸窣窣蹦出了毛茸茸的东西,像枚小。炮。弹似地直直弹到纪素仪的怀里。
他顺势接住,等俞秋生到了他背后,垫脚查看时才发现那是一只正在脱毛的公狐狸。
狐狸口吐人言,少年音色,说的乃是:“掌门大驾光临,怎地带了一只小呆鹅?不似你的作风,没安好心。”
最后啧啧几声,上挑的狐狸眼中眼珠子灰溜溜的,看着格外机灵。
俞秋生小心打量纪素仪,心里已经地崩山裂。
她低着头,静静等着师父说话。
纪素仪揉了揉手腕,一把抓住公狐狸的大尾巴,甩了几圈丢到小山包后头。
头顶无风,他抬手挡住些许日光眺望远方。
半人高的草里稀稀郎朗开着紫色小花,他转身,性情大变的徒弟勾着头老老实实站在那儿,发丝凌乱,雪白的衣袂上沾染了云桂花,一言不发。
“那是一只专爱说谎的狐狸。”
他让俞秋生跟上,边走便道:“这一处是单单划给这狐狸的地盘,青容峰峰主许平子对这儿不闻不问。你在此找些仙草鲜有人知,若是遇上了,教你的化形术便能派上用场。”
越过小山包,碧翠浅绿的草木色一路蔓延到中心谷地。
“旁人要是发现你不在禁闭,后果不必我说。”纪素仪神情漠然,拨开挡在身前的草木,将她引到谷地里。
俞秋生发誓:“要是叫人发现师父包庇我,我便说那都是我一个人不守规矩逃出来的。”
话音未落,方才被他丢出去的公狐狸冒了个头,龇着白牙笑了几声。
“我可就看到啦!我要告诉阳虚派所有人,纪素仪不守规矩!”
他在树上倒挂着,摇摇晃晃从枝丫间挤了下来。
“你不算人。”纪素仪居高临下看他这狼狈样子,许久未见,如今说话威胁起来不动声色。
“大家若是都知晓,你便给俞秋生陪葬。”
他弯腰把公狐狸抱起来,揉了揉那根大尾巴后也赞美了他一句:“几百年过去,这毛发油光水滑的,叫人爱不释手。”
俞秋生不知两个人之间有什么干系,只是被纪素仪摸过,方才放肆的不得了的公狐狸如泄了气的气球,软塌塌地跟在俞秋生边上。
谷地里生的药草现下正巧结了青绿果子,她一眼就看出是低阶药草——白青叶。
结了果子才是成熟,是修仙界里草食动物最喜食物。
“这儿你若能找到中阶的药草,今日便能回去。”
纪素仪折了一段枝丫,幻化作了一只竹篮。竹篮交到俞秋生手上。
她怔怔看着掌门,今日出岛他梳了好一会儿的头发,修身玉立,不说话依旧是正经肃然。此刻对着她眼神满是打量,俞秋生隐隐从他那眼神里读出了放弃的意味。
“我要是找不着,那岂不是……”
“嗯。”
呼之欲出的答案。
纪素仪闭了闭眼,俞秋生话多他最是清楚,只是当下说的太多无用。
当他怀疑一个人时,事情若是不能水落石出,这一日里便要多花一份时间在那人身上。漫长年岁过去,纪素仪这多疑的性子一成未改。
冥冥之中这也挽救了他仙道的几回命运,他对此有过迷信。
……
湛蓝天幕笼罩了这一方山川,仙人御剑,留下的剑光碎裂后纷纷扬扬洒落,俞秋生收回视线,抬手轻点那一点剑光。
刹那间便融入身体,无痛无痒。
“他走了。”公狐狸瞬间兴高采烈起来,耷拉下的耳朵顿时竖起,精神抖擞在草地里打了几个滚,顺便安慰俞秋生,“这中阶仙草不是没有,姑娘你慢慢找,肯定能找着。”
狐狸眼对着太阳,像琉璃一般剔透。
只是俞秋生不知他心里想的乃是:得赶紧赶在这小丫头片子前把中阶仙草全部吃光,让她竹篮打水空欢喜。
“你师父肯定是想把你丢在这儿。他这个人颇坏,一肚子坏水。”公狐狸走到俞秋生身边,舔了舔它的脚。
但她义正言辞:“我师父为人严苛,所谓严师出高徒,这是该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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