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她很反常。
明明晚间困得不得了了,偏要他时时刻刻盯着,一旦要陷入睡意当中便赶紧叫醒。
违背一贯的作息,又连赶这么些路,他这时说的都是心里话。
纵然俞秋生如何坚决,那都不管用。
望着窗外的雨,一点一滴,由缓渐急,她时不时掐自己一下,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但困倦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一晃神,她陷入柔软之中,无边无际的柔软将人包裹,仿佛她是一枚蚕茧,只等着破茧而出。
雨声停了,俞秋生睁开眼,枝叶上滴的水从她前额滑到鼻尖,最后落到唇上。
唇上一片湿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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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这夜下了很大雨, 纪素仪院里灯火明一夜。
清晨雨珠还成串往下坠,落在枝叶上,飒飒作响, 他卷起竹帘抬眼看着那树枝上缩成一团的人。眼睫上雨珠要落不落,鬓角乌发散乱,坠着剔透的珠子,身躯不在如前几日那般透明, 微微泛着冷光。
俞秋生睁眼后就见竹帘一动, 穿着白衣的少年坐在长案前攻读典籍。
她呆呆窝在那一角, 直到这人出来开始修剪花草。
她盯了好久,记起在浮空岛上那些花花草草的样貌,那可完全是自由生长,纪素仪睬都不睬一眼。
竟没想到少年期他还有这样的闲情雅致。
纪素仪背对着她, 背后似乎长了眼睛。
他说:“没看过我修剪树木花草么?”
俞秋生点点头。
“这棵云桂树我每个春日都会修剪, 你怎会不知。”纪素仪挥剑将树修成了蘑菇状,地上哗哗掉了些深绿叶片。
立在树下, 雨水还未到他身上便转了个弯, 雨中他浑身依旧是干燥的。
俞秋生看到他这样的眼神不由眉头一跳,蹲在树枝上躲开他的视线, 嘟囔道:“我又不是树精, 我是你徒弟,你怕是误会了。”
纪素仪这时候还是个内门弟子,没有资质收徒,只当她说瞎话, 掸了掸衣袍上的树叶,将剑插在云桂树下。
落在她身上的雨水顿时就弱下来,渐渐的整棵树四周都是水雾。
俞秋生惊讶地张开嘴, 手挡在头上,惊喜道:“你这是施了术法,让雨局部停了?”
纪素仪斜眼看她,那样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确实不像装出来的。
他以为这是新生的树灵,因他的熏陶而生出灵智,是故认他为师。
院里打理后坐在檐下打坐,风声雨声里,添了一种新的叽叽喳喳的女声。
入耳清软,绵绵不绝,扰人心神。
“闭嘴。”
天上电闪雷鸣,俞秋生摇头,依旧同他道:“我在树上会被雷劈么?总觉有点危险,我害怕。”
树灵怕雷劈,简直笑话。
纪素仪眼睛睁开,面无表情同她道:“那就一雷劈死你,好落得个清净。”
话音一落,树上那人缩了缩脖子,开始发誓:“我再说话我就是你龟儿子。”
她抓着衣摆,坐在粗壮的树干上觉得好没意思,心里将他问候几遍忽觉背脊一凉,下意识朝纪素仪看去。
屋檐下有一团雾气,从门外挤进来,墙上翻进去,充溢在院里各个角落,他端坐在蒲团上眼神不善,仿佛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
“你在骂我。”
俞秋生吸了口气,眨了几下眼睛,觉得无道理可言,嘴上不说话就当给他面子了,这人怎么如此霸道?
她没那个胆子,只连忙摆摆手,笑了笑,双手抱胸闭上了眼睛。
眼不见为净!妈的,怎么少年时期就这样,当真是本性难移,啧。
……
时辰过去,打坐完毕,纪素仪去内室换了身礼服,不同于平日里常穿的素白。这一身玄底,用流云纹压边,后背上的银白刺绣繁复而难以辨认究竟是何种生物,生就一对羽翼,似龙飞龙,气势非凡。
今日原来是要赐剑。阳虚派上下都会去浮空岛下正阳广场上观礼。掌门座下的弟子随身佩剑都将是当世难得之珍宝,曾经的旧剑将会存放在剑匣中。
纪素仪扶正自己的冠带后去树下将那把旧剑拔出,泛着冷光的剑身映出他清隽的眉眼。
他抬头看着上面的小姑娘,最后告知她:“我出去,若是要搬今日赶紧搬走。”
俞秋生睁开一只眼,弯腰,不明所以:“我要是不搬,你会怎样?”
她的脖颈纤长,领子里掉落一只平安扣,悬在上方,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他盯着,半晌微微一笑。
“我回来你就知道了。”
纪素仪一笑,刹那间让人误以为是从画里出来的一般,温润而又显几分纯良。
她愣了会神,树上的雨水没有剑气支撑,哗的一下劈头盖脸浇在树冠上,俞秋生转眼间又成了落汤鸡。
衣裳湿漉漉,跟从水里出来一样,浑身的肌肤没有一处是干燥的。树上待着委实受罪,她趁着他人走之后,四下都探索了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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